“这……这怎么还有灯亮着？难道里头还有人住？”王凯旋的嗓音发着颤，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背后的工兵铲。
这时张海清笑了笑，清脆的笑声在寂静里竟然有点发飘：“怎么可能还有人？多少年头没人踏足的地方了，有也是有鬼！”
胡八一也跟着苦笑，抬手抹了把脸：“不是有人的话，那可不就只能是有鬼了……”
王凯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声音压得更低：“我瞅着瘆得慌。这一人一灯的架势，你们瞅瞅这面积，得有多少……多少鬼啊？”
张海宣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淡：“活人都不怕，还怕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嘶——”王凯旋吸了口凉气，眼睛亮了亮，“宣哥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
“要进去吗？”杨雪莉望着那片诡异的灯火，喃喃出声。城中明明有灯火闪烁，却静得像时间都停了，种种诡异的迹象缠在心头，让人迈不开腿。
“走。”
这次不等胡八一拿主意，张起灵已经率先抬脚，黑色的身影像道利落的剪影，朝着那座死城走去。张海宣和张海清紧随其后，三人的背影在昏暗里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剩下的三人愣了愣，才如梦初醒般喊出声：“等等我们，小哥！”慌忙提着家伙跟了上去。
那座大蜂巢似的古城深陷在地下，外围一圈围桶般的白色城墙看着更像个摆设，墙面上没有箭垛也没有瞭望口，没多少军事防御的样子，可规模实在太大，沿着岩壁往下绕了好一阵，才找到一处能落脚的斜坡。
城中飘着一缕缕淡灰色的薄雾，闻着有股潮湿的土腥气，还夹杂着点说不清的腐朽味。城里的房屋全是蜂巢壁上凿出的洞穴，洞口大小不一，里头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交错的通道，四通八达得像张迷宫网。胡八一他们不敢贸然往里闯，只在几处离得近的洞口探着脑袋往里看，越看心越沉，后脊梁骨直冒凉气。
这城里当真半个人影都没有，可十户里倒有七八户亮着灯。凑近了才看清，那些灯盏不是什么万年长明的奇物，就是些粗陶碗，碗里盛着用野兽干粪混合油脂的燃料，火苗忽明忽暗，闻着还有股呛人的烟火气——瞧着竟像是刚刚点燃没多久。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古城虽说看着古老，洞穴里的物件却绝不显破败：挂在洞壁上的兽皮还带着点韧性，不像放了千年的老东西；石桌上摆着的陶罐沾着新鲜的泥痕；甚至在一个洞口，还扔着个磨了一半的头骨酒杯，边缘处的凿痕崭新得像是才刻上去的。
这城里的时间，仿佛真的在某一刻凝固住了。定格的那一瞬间，似乎就是城中居民消失的刹那。
王凯旋嗅着鼻子突然喊：“哎，等等……等等……我闻到了牛肉味，让我找找。自从上了雪山天天饼干清水，都淡出个鸟来了。”
胡八一眉头紧锁，借着头顶矿灯昏黄的光线扫视四周。残破的石墙爬满暗绿色的苔藓，风一吹过，墙缝里漏出呜咽似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他下意识攥紧了枪，金属柄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才勉强压下心头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胖子，别瞎晃悠！这地方邪乎得很，谁知道那香味是啥玩意儿引出来的？”
杨雪莉紧随其后，手电筒的光束在断壁残垣间游移，照见墙根下丛生的杂草里混着些灰扑扑的东西，细看竟是半截腐朽的骨头，也不知是人骨还是兽骨。
她抿了抿唇，声音压得很低：“老胡，你看那些石雕……”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路边立着的石人脸上刻满扭曲的纹路，眼睛的位置是空的，黑洞洞地对着来路，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闯入者。
王凯旋哪顾得上这些，鼻子跟安了雷达似的东嗅西嗅，圆脸上泛着红光：“邪乎啥？再邪乎还能挡着老子吃肉？这味儿正得很，是红烧的！带点酱香味儿，绝不是错觉！”他一边说一边往前凑，胖乎乎的手扒拉着一截断墙，“哎哎，好像就在前面那栋楼里……”
胡八一赶紧拽了王凯旋一把：“你闻闻这味儿里是不是带点别的？别是啥东西下的套。”他凑近了些，果然在醇厚的肉香底下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极了血干了之后的味道。“不对劲，这地方荒了多少年，哪来的新鲜肉香？”
王凯旋咂咂嘴，被胡八一泼了冷水，也觉得那香味里透着点诡异，但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了起来，忍不住嘟囔：“就算是套，咱也得看看是啥馅儿的啊……万一是哪位前辈留下的罐头呢？……哎什么东西！”
原来张起灵抬手时手腕只轻轻一扬，一道黑影便带着风直朝王凯旋飞去。
王凯旋眼疾手快，下意识张开双臂一抄，那东西便稳稳落进怀里，隔着布料都能摸到几分温热。他低头一瞅，当即“嚯”了一声——竟是用油纸仔细包着的三块肉饼，两巴掌宽大小，油星正顺着纸缝往外渗，混着浓郁的肉香和醇厚的蒜香直往鼻孔里钻，烫得指尖都微微发麻。
“嘿！小哥你这是……”王凯旋刚要咋咋呼呼道谢，张起灵已转过身，黑眸在昏暗中静得像潭深水，只淡淡吐出三个字：“往前走。”
他既没提这肉饼是从哪来的，也没理会胖子那句含在嘴里的“仗义”，转身便继续朝古城深处走去。黑色连帽衫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一道冷硬的下颌线，在斑驳的光影里像块沉默的墨石。张海宣和张海清紧随其后，两人步伐不快，却步步踩得扎实，仿佛周遭那些渗着寒气的断壁残垣、墙缝里呜咽的阴风，都不过是寻常巷陌里的尘埃。
胡八一正盯着张起灵三人的背影犯嘀咕，怀里就被塞过来个热乎乎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胖子分来的肉饼，原来里面放了三块，油香混着肉汁的热气直扑脸颊，勾得肚子里顿时响起一阵响亮的“咕咕”声。
这一路在雪山上啃饼干喝冰水，嘴里早就淡出了鸟，此刻哪还按捺得住？
他迫不及待咬下一大口，面皮外酥里软，里头的肉馅剁得细碎，混着蒜末的辛香在舌尖炸开，烫得他直哈气，却舍不得停下，三两口就咽下了半块。
“香！太他妈香了！”王凯旋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话都含糊不清，油星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小哥给的东西，那指定没毛病！比刚才闻见的牛肉香多了，这才叫正经肉味儿！”
他边啃边颠儿颠儿地跟着往前走，肉饼的热气烘得手心里暖融融的，连带着周遭那股子阴森气都散了几分。
杨雪莉拿着自己那份肉饼，指尖捏着油纸边缘轻轻撕开成两半。她本就食量小，看了看胡八一狼吞虎咽的模样，又瞅了瞅胖子满嘴流油的憨态，又把一半的饼掰成两半，一半递向胡八一，一半塞给王凯旋：“我吃这些就够了。”
见胖子还在那儿念叨“小哥仗义”，她忍不住弯了弯眼，声音清亮：“你当小哥是平白无故给咱们肉饼？我看啊，是怕咱们被刚才那股子怪香味勾了魂，先给点实在的堵住嘴。”
胡八一刚咽下嘴里的肉饼，闻言恍然点头，抹了把嘴角的油：“雪莉说得在理。这古城邪门得很，刚才那香味来得蹊跷，保不齐是啥东西设的套。”他把杨雪莉递来的四分之一块饼塞进嘴里，抬头看了眼前面那三道沉稳的背影，扬声喊了句：“走，跟上！”
王凯旋嘴里塞着饼，含糊不清地应和着，脚步却没慢半分。手里的肉饼还冒着热气，混着蒜香的肉味在冷飕飕的空气里飘着，倒让这鬼气森森的古城里，凭空多了点烟火气。也让他不再拘泥于牛肉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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