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归位的瞬间,其余雪虠立刻有了动作。它们纷纷上前,在离球虾极近的地方停下,对准甲壳缝隙张开嘴,细密的气流顺着缝隙钻了进去。不过片刻功夫,那原本缩得铁紧的球虾忽然微微一颤,像是耐不住痒似的,甲壳竟一点点舒展开来。它就那样毫无反抗地敞露着柔软的腹部,被数十只雪虠一拥而上推翻过去,仰面朝天漂在水上,成了任人宰割的模样。
不过盏茶时间,那只可怜的球虾就被剥得干干净净,青黑色的硬壳散落在水面,露出里面半透明的嫩肉,在荧光中泛着晶莹的光泽。奇怪的是,这群雪虠竟没有争抢,只是有条不紊地衔起虾肉,扛在背上,列队朝着远处的岩壁角落走去,雪白的队伍在幽蓝的光线下拉出一道诡异的长线。
胡八一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了足有半分钟,谁都没先开口。
还是杨雪莉先回过神,眉头紧锁道:“刚刚那一幕太反常了。地观音向来是散居的,从没听说过这么大规模聚集,而且纪律严明得像受过训练。最奇怪的是它们剥了虾肉却不争食,反倒运去别处——这东西可没有白蚁那种储藏食物的习性,倒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王凯旋摸了摸下巴,憋出个不着调的猜测:“说不定是最近底下也闹通胀,物价涨得厉害,这群小东西是想囤积点紧俏货,搞投机倒把呢?”
胡八一没好气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正想说点什么,却见那群雪虠已经消失在岩壁的阴影里。
六人不再耽搁,继续沿着湖岸前行。这片地下湖比想象中辽阔得多,他们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脚下的碎石滩被踩得咯吱作响,却连半圈都没走完。沿途的大蜉蝣越来越多,半尺长的虫尸浮在水面,翅膀上的荧光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岸边的矮山上更是堆满了未能完全蜕壳的幼虫残骸,半透明的虫蜕像破碎的琉璃,层层叠叠铺了满山。整个区域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荧光里,那光芒里透着死亡的冷寂,仿佛连空气都带着股腐朽的腥气。
张海宣让王凯旋取出信号枪,也顾不上这一下能不能引来未知的危险,只觉这地底暗得邪乎——纵然他们张家人世代传下的夜视能力异于常人,此刻望向湖中心那座小岛,也只剩一片模糊的影子,根本辨不清轮廓。
“咔哒”一声,王凯旋咬开信号弹保险,抬手对着穹顶扣下扳机。耀眼的强光骤然炸开,如同在地底悬起一轮烈日,瞬间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如同白昼。岩壁上的钟乳石垂挂如林,脚下的暗湖泛着幽蓝的波光,连远处嶙峋的石笋群都看得一清二楚。胡八一这才看清,湖中心那座小岛果然不大,约莫只有半个足球场的规模,岛中央隆起的土丘造型古怪,活像个倒扣的青铜喇叭,边缘还带着一圈圈螺旋状的纹路。
张海清指着那土丘,对胡八一道:“你来瞧瞧,这岛上的小山丘,算不算得龙脉汇聚之地?”
胡八一摸着下巴,眯眼端详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要说藏风聚气,倒确实有几分意思。但依我看,这山形更像是个火山口,边缘陡峭不说,底下怕是中空的,这种地方,恐怕不是安葬的好去处。”
王凯旋在一旁插言:“管它活火山死火山,既然是个口,里头指定有文章!换作是我,要是恶罗海人,肯定得在这种蹊跷地方搞点名堂出来。”
杨雪莉点头附和:“不管怎么说,去看看总能找到些线索。”
三人不再多言,重新穿好潜水衣,用坚韧的尼龙绳将彼此连在一起,紧随张起灵他们的身影,向着湖中心的小岛游去。这地下湖大得超乎想象,即便选了离岛最近的岸边下水,四人还是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游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渐渐看清岛上的岩石纹理。
胡八一、王凯旋和杨雪梨靠近岸边时,只觉岛上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过岩石的呜咽声,再无异常。可就在张起灵和张海宣的脚踏上岛岸的刹那,前方突然窜出一道赤红的影子——竟是只体型堪比水牛的巨型蜥蜴,鳞甲在残余的天光下泛着血玛瑙般的光泽,它猛地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带着一股腥臊的恶风,直扑张海宣面门!
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众人甚至没看清蜥蜴是从哪块岩石后窜出来的。张海宣的身体却比意识更快,几乎是本能地拧身沉腰,右拳带着破空的锐响,从上至下狠狠砸在巨蜥的天灵盖上。“嘭”的一声闷响,仿佛砸在实心的岩石上,震得人耳膜发疼。
巨蜥吃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踉跄着后退两步,赤红的竖瞳里怒意暴涨,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咬来。张起灵反应极快,一把拉过张海宣,手中的黑金古刀带着寒光横削而出——他深知这地底下的怪物多半骨皮坚硬,是以用上了十分力气。刀锋劈在蜥蜴脖颈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竟只削断了它半颗脑袋。那半截脑袋滚落在地,猩红的血液喷溅而出,剩下的半边身子抽搐了两下,终究是不动了。
胡八一三人惊出一身冷汗,慌忙抄起背上的枪,手指刚扣到扳机上,却见战斗已然结束,前后不过十秒功夫,顿时松了口气,握着枪的手都有些发颤。
张起灵收刀,沉声道:“这种蜥蜴怕是还有不少,你们都当心些。它在不动的时候有伪装色。”说罢,他转过身拉住张海宣的手,眉头微蹙:“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张海宣甩了甩右手掌,道:“这怪物硬得跟铁疙瘩似的,手背这会儿又疼又麻,差点没知觉了。”
张起灵看他手骨节虽红,但也没破皮,又捏了捏关节,没事也就放心了!
张海清将出鞘的长剑“唰”地收回剑鞘,淡淡道:“你这才知道?先前那斑纹蛟,比这蜥蜴还要硬上三分,我也是瞅准了它下颚那块软肉,才一剑结果了它。”
胡八一三人重重点头,不敢怠慢,当即把枪机都拉开,子弹上膛,沉甸甸的枪械握在手里,掌心因紧张沁出薄汗。方才那只红鳞巨蜥的凶悍还在眼前晃悠,谁也不敢再掉以轻心。
几人环顾四周,这座小岛的中心果然是座天然死火山的遗迹,锥形的山体带着岁月侵蚀的斑驳。只是火山周围的岩石却透着几分刻意——有些棱角被打磨得平整,边缘还隐约能看到人工垒砌的石缝,显然是被古人休整过的痕迹。
众人向着火山口行进,王凯旋眼尖,瞥见方才被削断脑袋的巨蜥尸体——不过片刻功夫,那原本赤红的鳞甲竟已变得和周围岩石一般灰扑扑的,连断口处的血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仿佛与地面融为了一体。
好在接下来的路倒还算安稳,再没遇到半只蜥蜴,只有风吹过火山岩缝隙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岛上显得格外清晰。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火山口边缘。俯身向下望去,只见火山口内壁果然被人精心修整过,原本凹凸不平的岩壁被凿出层层石阶,蜿蜒通向底部。底下的空间比想象中更开阔,隐约能看到人工砌筑的石墙轮廓。
一行人沿着石阶缓缓下行,越往深处,空气越发干燥,全然没有地下暗湖附近的潮湿感,连石壁上都看不到半点渗水的痕迹,仿佛这里从未被水浸没过。
下到火山口底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整个底部呈漏斗状,越往四周地势越窄,最终汇聚到中心位置——那里矗立着一座类似古井的建筑,由青黑色的岩石砌成,顶端有扇半开的石头门户,透着一股沉郁的古意。从顶部的“井口”到下方的底部,落差不过数米,站在边缘能清楚看到门户内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