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中央,一颗最大的金色星辰正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暖而庄严的光芒,周围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环绕,每一颗都闪烁着独特的光晕,仿佛将整个浩瀚宇宙都浓缩在了这方寸玉石之上。
星辰之上,竟浮现出神兽的虚影,宛如一幅流动的史诗长卷。
青龙腾云,金龙踏浪,鳞甲在金光中流转,龙须拂过之处,雷云翻涌,尽显万鳞之长的威严;
凤凰族群,丹凤衔烛,彩凤振翅,尾羽拖曳出绚烂的霞光,每一次啼鸣都似有涅槃之火在燃烧,映得周遭星辰都染上暖红。
麒麟踏碎祥云而来,独角顶起日月,四足踏遍山河,身上的鳞毛闪烁着七彩流光,所过之处,草木滋长,百兽臣服。
而在暗影里,是巫族的战魂,夸父逐日的身影在星轨间奔跑,蚩尤的战旗遮天蔽日,斧钺交击的声响仿佛穿透了时空,带着原始而磅礴的力量。
更有无数奇形怪状的族群在星图中流转:有背生双翼的羽族,在星辰间穿梭如箭;有身形庞大的巨灵,举手便能摘落星辰;还有隐于迷雾中的灵族,与草木共生,与风雨对话……
万族或战或和,或迁徙或繁衍,每一个身影都带着洪荒时代独有的苍茫与野性,仿佛能听见他们对天地的叩问,对生存的呐喊……
张玄策与海棠屏息凝视,只觉一股来自远古的厚重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有无形的浪潮顺着呼吸涌入四肢百骸。
那深入灵魂的熟悉感太过强烈,像是烙印在血脉里的记忆被骤然唤醒,恍惚间竟真的置身于洪荒旷野,亲眼目睹了万族更迭的壮阔与残酷——龙族在雷云间嘶吼,凤凰于烈火中涅槃,麒麟在山川溪水间跳跃,巫族的战鼓震碎山河,妖族的嘶吼响彻云霄,巨灵的脚印陷成湖泊,每一个族群的兴衰都带着撼动天地的力量……
就在这时,两人识海深处同时泛起异动。
海棠的识海里,那株终年盛放的绚丽海棠花树忽然轻轻摇曳,花瓣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星图的光影,原本闭合的花苞层层舒展,露出花蕊中一双澄澈的眼眸。
祂望着识海外那流动的万族星图,枝叶微微震颤,似在惊叹,又似在追忆。
而张玄策识海深处,那条蛰伏的黑色巨龙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并非寻常龙瞳,而是一双深邃如紫晶的竖瞳,瞳仁中流转着万古不熄的幽光。龙鳞在识海氤氲的雾气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每一片都似由九天玄铁铸就,纹路间流淌着淡淡的紫电,尚未动作,便已透出睥睨天地的威压。
祂盘踞的身躯微微抬起,庞大的龙首转向星图流转的方向,鼻息间喷出的气浪化作两道无形的漩涡,搅动得整个识海气流翻涌,带着龙族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审视,仿佛在透过眼前的星图,回望洪荒那早已尘封的岁月。
“这陨玉,竟然是洪荒的灵脉之晶……”巨龙的声音在识海深处回荡,带着金石交击般的厚重,“怪不得……怪不得那小蛇能化蛟!”
话音未落,祂的紫瞳中已映出星图里更为壮阔的景象——
龙凤麒麟三族争霸的浩劫正在上演。
金龙腾云吐息,烈焰焚尽千里沃野;彩凤振翅长鸣,飓风卷碎万仞山峦;麒麟踏地咆哮,雷霆劈开九霄云层。
三族强者交手的余波震得洪荒大地剧烈颤抖,地脉寸寸碎裂,山岳崩塌如泥,江河倒卷成瀑,真正是焚山煮海,毁天灭地。
激战中,无数附着着龙凤麒麟精血的碎石、泥土与矿物,被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撕裂、抛射,化作亿万道流光被一种无形的伟力打入世界星河。
它们如同蒲公英的种子,散落在星河间的无数小世界里,有的坠入火山,有的沉入深海,有的则嵌进了地底深渊,静静沉睡了亿万年。
而张玄策和海棠他们此刻面对的这颗陨玉,正是当年裹挟着龙族精血的一块灵脉之晶。它坠入这方地下世界后,被一条懵懂的凡蛇偶然发现,日复一日啃噬间,竟渐渐吸收了其中封存的龙族精血,才得以挣脱凡胎,一步步进化成如今的蛟蟒。
黑龙的目光穿透识海的壁垒,穿透陨玉核心的能量光流,落在石室角落那条缩着身躯的小蛟蟒身上。
紫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感应,纵然对方只是初窥门径的幼蛟,却无疑是祂的同族。
祂凝视着蛟蟒断角处凝结的金色血痂,那血珠中流淌的龙族精血虽微弱却纯粹;目光扫过它鳞片间尚未褪尽的凡蛇印记,那是血脉跃迁时留下的青涩痕迹;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方才它面对黑泥时,明明吓得鳞甲倒竖,却仍鼓起勇气喷出能量液的笨拙模样——那股憨直的勇毅,倒有几分龙族幼崽初生时的执拗。
盘踞的身躯缓缓舒展了半分,紫瞳中审视的冷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跨越万古岁月的复杂情绪。
带在身边?
让这半蛟半蛇的小家伙做张家的护族灵兽?
祂脑海中闪过祠堂里那尊沉睡的麒麟石雕里的残魂正在受张家的功德血气滋养,再想起当年三族争霸时的旧怨,若是让这俩碰面,本能驱使下的生死仇敌怕是少不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争斗。
罢了,与其让它卷入这些陈年纠葛,不如留在此地更妥当。
何况,海棠赠予的那三块玉石,不仅灵气充沛,其中龙纹玉佩上还镌刻着龙族最基础的吐纳法诀,足够这小家伙慢慢打磨血脉了。
它守着这灵脉之晶,避开外界纷扰,反倒能安稳修行。等以后……若张家有难也可以令后人寻求它的帮助。
思绪流转间,祂的目光落在张玄策与海棠身上。
只这一眼,张玄策识海中关于与海棠相处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入祂深邃无底的识海——
秦岭古墓里她为他包扎伤口时的专注,西南树林里的夜话表明心意,青铜林里两人背靠背戒备时的默契,还有平日相处时那些细碎的笑语与关切……
两人相携而立,虽身处险境,却配合默契,眼神交汇时的信任与关切,如同暗夜里的星火,温暖而坚定。
这些温暖的片段如同甘泉,瞬间填补了祂记忆中大片的空白。
祂望着那些光影里海棠的身影,紫瞳中翻涌的幽光渐渐柔和,竟泛起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沉溺。
祂对师姐的心意,从来不止同门之谊。
那是在上上一世儿时初遇时,凡人的她蹲在桃树下分给快要饿死的他半块桂花糕,糖霜沾在鼻尖,他看得发怔时便埋下的种子。岁月流转,这颗种子在时光里扎根抽枝,长成了跨越形态与时光的牵绊——
见她身陷险境,他能毫不犹豫燃尽灵力,哪怕自身灵核寸寸碎裂,也要在她身前筑起最后一道屏障;看她眉眼弯起如新月,指尖缠绕的混沌气流都会不自觉放缓,识海翻涌的戾气瞬间沉淀,只剩一片能映出她身影的澄澈;藏在血脉深处的执念更是从未熄灭,总盼着挣脱天道束缚的那一日,牵着她的手踏碎虚空,让万千星河的璀璨都落在她发间,看遍每个世界的晨昏与春秋。
可惜……后来风云骤变,她还是消失在了那场席卷三界的浩劫里。
再见时,他已是被天道打压,手下围攻,濒临魂飞魄散的天帝,平静的面容下是灵体识海在天道威压中摇摇欲坠却任自矜在人族修士面前不肯地下头颅,而她已经褪去人形,回归本我,海棠花神的本体,千万片花瓣舒展如霞,扎根在他心里的废墟上。
她化作屏障,将他护在中央,任凭罡风撕扯;又引动本源,顺着他涣散的灵脉逆流而上,硬生生从天道手里抢回他的身体和灵魂。
“跟我走。”她的声音从他灵魂深处传来,“世界之子就应该去一个没有束缚的世界,我带你重走大道。”
他看过她重修洪荒地脉的静默,也见过她执刀而立守护人族时的坚韧。
这份心意早已超越了凡俗的界定,是与灵魂共生的牵挂,是纵使历经万古轮回,也绝不会褪色的期许——期许着某日并肩立于星海之巅,看日升月落,观万族兴衰,让彼此的气息,永远缠绕在时光的长河里。
“师姐……”祂转首望向那株花树,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那声呼唤里藏着万千心绪,有敬重,有依赖,更有一份深藏的、连岁月都无法磨灭的珍视。
心海中那株七彩情花树都仿佛被这份心意滋养,猛地抽枝展叶,繁花怒放,绚烂的光芒映得整个识海都染上了暖意。
海棠花树似有感应,花瓣轻轻摇曳,洒下一片柔和的光雨,落在黑龙的龙鳞上,竟让那冷硬的鳞片都染上了几分温润与香甜。
……
两道宏伟磅礴的意念,如同洞悉一切的神明之手,将那些海棠和张玄策此刻尚不能知晓的隐秘内情抽取出来,而余下的部分,则缓缓注入他们的识海之中。
海棠只觉识海一阵翻涌,待思绪稍定,心中已是剧震。她万万没想到,这颗看似普通的石头,竟有如此惊人的来历。怪不得那陨玉的能量能够滋养万物,甚至催生出蛟蟒这般神奇的灵物。原来它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地脉灵晶,对于他们所处的这个低级世界的生灵而言,高层世界的能量,无疑是稀世大补的神药。不止那些邪祟诡异对其趋之若鹜,但凡世间万物,只要是拥有智慧的生灵,一旦知晓吸收这些能量的方法,无不蜂拥而至,为之疯狂。
她的心中瞬间涌起一个念头,若是能将这陨玉搬回张家,那该多好。可理智很快将她拉回现实,张家目前根本没有吸收这股磅礴能量的有效方法。相反,这能量过于庞杂,稍有不慎,便会冲击灵魂,甚至可能导致失忆这样可怕的后果。
“呃……”海棠轻轻叹了口气,接连默念三声“算了”。终究还是觉得,暂且将陨玉留在此处更为稳妥。她和阿策的寿命悠长,往后的百年岁月里,凭借二人的智慧,定能研究出一套适合张家人吸收这颗天石能量,进而进阶肉体与魂体的方法。
许是海棠内心的想法太过强烈,竟被黑龙感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