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策与海棠早已绕过先前的战圈,循着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朝着雨林更深处疾奔。
海棠边侧耳听着,皱眉担忧:“是小蛟的声音,听着像是受了伤!”
张玄策颔首,两人同时提气,身形如两道轻烟穿梭在林间,速度愈发迅捷。就在他们掠出这片密林的刹那,张玄策透过枝叶缝隙,瞥见了紧随张景则、张正坤身后的张启灵——那熟悉的张家血脉气息中,竟夹杂着一丝陌生的滞涩,像是有人在他的命格里,硬生生刻下了不属于他的轨迹。
只一眼他就下了决定, “先找到小蛟。至于他……有的是时间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张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前方的打斗声愈发激烈,金绿色的灵光与墨色的妖气在林间炸开,连空气都被灼得滚烫。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雨林深处悄然等候。
穿过最后一片缠绕着毒藤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驻足。
只见一片被碾平的空地上,小蛟正与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蛇缠斗。
那蛇母足有磨盘粗细,鳞片泛着尸蜡般的暗光,七寸处的肉瘤突突跳动,渗出的粘稠黑液落在地上,竟将腐叶灼得冒起青烟。
它显然将小蛟视作了求偶对象,庞大的身躯不断缠绕过去,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诱惑声,尾尖还试探着去蹭小蛟的脖颈。
“滚开!”
小蛟的怒吼带着少年般的清亮,却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不自觉间催生出无形的声波,像被敲响的巨钟在林间荡开层层回音,引得狂风呼啸。
张玄策与海棠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掀得趔趄,两人藏身于古树后,终于看清了小蛟此刻的模样——它虽已有数丈长短,展开时几乎能铺满半片空地,长度不逊色于对面的蛇母,身躯却比对方细了整整一圈,更显颀长挺拔。
许是几百年都在地下靠吞噬陨玉能量修行,从未沾染过生灵血肉,它的鳞片并非寻常蛇类的暗沉,而是泛着墨玉般的光泽。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鳞甲上,折射出细碎的金芒,细看之下,每片鳞片边缘都隐现着龙鳞特有的菱形纹路,显然已到了化蛟转龙的关键期。
可即便如此,面对这条活了三四千年的蛇母,它终究还是显得稚嫩。
蛇母的身躯粗如磨盘,鳞片上布满岁月刻下的沟壑,像覆着一层陈年尸蜡;七寸处的肉瘤每一次搏动,都有粘稠的黑液渗出,落在地上“滋滋”作响,将土壤灼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坑。
“嘶——”蛇母吐着分叉的信子,对小蛟的怒吼置若罔闻,反而猛地收紧身躯,将小蛟牢牢困在中央。
它的鳞片边缘锋利如刀,摩擦间已在小蛟的鳞甲上留下数道白痕。更要命的是,肉瘤里的黑液顺着缝隙滴在小蛟背上,烫得它发出一声痛呼,那处的鳞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
“你这老东西!浑身死气,离我远点!”小蛟奋力挣扎,尾巴如钢鞭般狠狠抽向蛇母的腹部,却被对方用更粗壮的身躯缠住,动弹不得。
它急得用头顶还未长全的龙角去撞蛇母的七寸,那对角只有短短半尺,玉白色的角尖泛着青涩,撞在蛇母厚实的鳞片上,只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才五百岁!五百岁!懂不懂?”小蛟的声音里带上了委屈,像被蛮不讲理的长辈纠缠的孩子,“还在长身体呢!我将来要找的是腾云驾雾的美女龙,不是你这满身尸臭的丑八怪!”
它一边怒骂,一边扭动身躯,试图用自己最坚硬的逆鳞去顶蛇母的弱点。
可蛇母显然被这股年轻的龙气迷了心窍,非但不松劲,反而将头颅凑得更近,腥臭的信子几乎要扫到小蛟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在表达某种扭曲的亲昵。
“呕——”小蛟猛地偏过头,脸上的竖瞳因嫌恶而缩成一条细线,“你嘴里的味儿能熏死一条蛇!赶紧滚开!再缠我,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它猛地吸气,胸腔竟微微鼓起,鳞片间隐约有金芒流转——显然是想动用龙息。
海棠看得心头一紧,小蛟此刻伤势不轻,强行催动龙息怕是会伤了根基。她刚要上前,却被张玄策按住手腕,他朝小蛟身后递了个眼色——那里是片看似茂密、实则藏着流沙陷阱的灌木丛,小蛟的尾巴正悄悄往那边挪动,显然是想引蛇母过去。
“再等等。”张玄策低声道,“它心里有数。”
果然,小蛟故意放缓了挣扎的力道,装作力竭的模样,只对着蛇母怒目而视。
蛇母见状愈发得意,缠绕的力道稍松,正要再次用信子去触碰小蛟,却见小蛟猛地侧身,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片灌木丛,同时尾巴狠狠一甩,正抽在蛇母的肉瘤上!
“嘶——!”蛇母吃痛,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庞大的身躯撞断了两棵古树,却没注意到脚下的土地早已变得松软。等它反应过来时,前半身已陷入流沙,越挣扎陷得越深,只能徒劳地扭动着后半截身躯,发出愤怒又焦急的嘶鸣。
小蛟站在流沙边缘,尾巴尖得意地翘着,甩了甩被黑液灼伤的后背,焦黑的鳞片簌簌落下几片。
它对着陷在沙里的蛇母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傻了吧?跟我斗,你还嫩了点!”话音刚落,又像是想起什么,歪着脑袋补充道,“哦不对,你是老得糊涂了!这沙坑可不是天然的,是我用灵气布的局,深不见底,底下全是绞沙,越动陷得越快,你就好好在里面‘享受’吧!哈哈哈——”
那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得意,在林间荡开老远。
话音刚落,它忽然支棱起头上的小角,像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猛地转头望向张玄策与海棠藏身的方向。
那双竖瞳瞬间亮了起来,金绿色的光芒比阳光还要耀眼:“亲人啊,你们终于来了?”
它兴奋地摆了摆尾巴,左前爪的伤口被牵扯到,疼得“嘶”了一声,却顾不上这点痛,“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热得要命,还有这种老不正经的丑蛇!对了,那两个小家伙呢?没跟你们在一起?”
刚跑到这里的张景则和张正坤,听到这话顿时一脸无奈地苦笑——合着他们俩在这五百岁的“宝宝”眼里,竟成了“小家伙”?
张景则刚想开口吐槽,就被张正坤用眼神按住了。
而紧随其后的张启灵,视线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小蛟庞大的身躯上。
方才在远处听到的咆哮声、地面的震颤,显然都来自这场缠斗。
他认出这正是与蛇母打斗的巨蛟,虽不知对方底细,但能与活了数千年的蛇母缠斗至此,绝非善类。当下不禁心生警惕,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黑金古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周身的气息也瞬间沉了下去。
小蛟也察觉到多了个陌生的气息,警惕地转头看去,正好对上张起灵的目光。
它上下打量了张启灵几眼,又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困惑地歪了歪头,看向从树后走出的张玄策:“这是你们的弟弟吗?身上的气息跟你们一模一样,就是……弱了点。”
说着,它又转头瞥了眼在流沙里挣扎的蛇母。那蛇母还在徒劳地扭动,前半身已陷得只剩半截,鳞片在沙粒中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却连半点着力点都找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缓慢下沉。
小蛟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嘲讽:“别挣扎了,白费力气。这是我新学的‘锁灵沙界’,专门困你们这种邪祟的,下去了就绝对出不来,好好待着吧你!”
话音刚落,它周身突然泛起淡淡的金绿色光晕,光芒越来越盛,将庞大的身躯笼罩其中。
张启灵见这蛟能吐人言,神经稍显放松,又见小蛟大光后身体防备的后退半步,握紧了刀柄。
片刻后,光芒散去,原地只剩下一条手臂长短的黑色小蛇——头顶顶着个小小的独角,下颚垂着短短几根龙须,三只脚爪乖巧地拢在身体两侧,看着倒像是条没长全的小龙。
“还是身子小了方便跟着你们。”
小蛟用尾巴尖蹭了蹭海棠的裤腿,声音也变得奶气了些,只是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就是把爪爪和脚脚收起来有点憋屈,总觉得施展不开。”
海棠弯腰,指尖轻轻碰了碰它的独角:“先委屈一下,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人多眼杂。”
她的目光越过小蛟,落在张启灵身上,对方眼中的警惕未消,握着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你是……张启灵?”
张启灵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没想到这几位疑似张家老古董的人,竟能一语道破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们是谁?与张家是什么关系?”
张景则在一旁看得心头发痒,刚要张嘴插话,却被张玄策一个眼神稳稳按住。后者目光沉静地落在张启灵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我们是谁,此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上的‘缚魂咒’,早该解了。”
这话一出,不仅张启灵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连张正坤与张景则都齐齐变了脸色,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他们二人自恃修为扎实,对邪祟咒术向来敏感,竟丝毫没察觉到张启灵身上还缠附着如此阴毒的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