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不必说透。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说了也只是徒增疑惑。
地下越深,离那块从天而降的陨石就越近,受到陨石能量的影响就越大,能活的时间也就越长。对于痴迷长生、早已走火入魔的西王母王族而言,所谓的尊贵与排场,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有实实在在攥在手里的寿命重要?至于地面的泥泞与闭塞,不过是他们为了守护地下的长生秘密,刻意布下的天然屏障罢了,目的就是为了将外人挡在外面,不让任何人窥探到核心的秘密。
胖子见他不答,也没再追问,只是嘟囔了句“莫名其妙,问个话还藏着掖着”,便又埋头奋力劈砍藤蔓,砍刀与藤蔓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林间不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都有些疲惫不堪时,胖子猛地停下手,手臂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他指着前方,眼睛瞪得滚圆,兴奋地嚷道:“嘿!前面有光!是蓝色的!”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浓密得几乎无法穿透的藤蔓缝隙里,隐隐透出一点幽蓝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地底燃烧的鬼火,既诡异又带着致命的诱惑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张启灵眼神一凝,身形一动,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几个起落便已到了近前,黑金古刀在他手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横向一挥,缠成一团、坚硬如铁的藤蔓便应声而断,露出一座嵌在山壁里的巨大石门。
石门通体由青黑色的巨石打造而成,上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蛇纹,线条流畅又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每一条蛇都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石门上窜下来;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蛇头浮雕,蛇信子微微凸起,眼神凌厉,双眼处镶嵌着两颗鸽子蛋大小的幽蓝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正是刚才众人看到的光源,在昏暗的环境中散发着妖异又神秘的光。
张玄策、海棠、张启灵三人率先上前,目光警惕地打量着石门,神情严肃;无邪他们则落在后面,看着冷着脸、双手提刀抱胸、一副煞神模样拦在中间的张景则,脸上满是忌惮,竟没人敢贸然上前,生怕又是一刀。
张正坤上前,伸出手掌用力推了推石门,石门纹丝不动,他收回手,沉声道:“机关在蛇眼。”
张启灵点点头,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按住其中一颗夜明珠,指尖微微用力,缓缓一旋。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机括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混杂着千年尘土与奇异香气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人浑身汗毛倒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走吧。”张玄策率先迈步而入,身影很快消失在石门后的黑暗中,海棠紧随其后,步伐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地宫第一层比众人想象中更为宽敞,无邪目测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墙壁上布满了色彩鲜艳的浮雕,虽历经千年岁月的侵蚀,饱受地下水汽的浸泡,色彩却依旧鲜艳如初,红的似火,绿的如翠,蓝的像海,可见当年西王母国的工艺之精湛,用料之考究。
众人纷纷打着手电凑近细看,只见第一幅浮雕上刻着许多西王母国的先民,他们身着白衣麻布,神情虔诚,双手合十跪拜在一块巨大的丑的有些特殊的石头前,周围环绕着无数昂首吐信的鸡冠蛇,姿态恭敬,显然西王母国是以陨玉与蛇立国,将其奉为至高无上的信仰。
“难怪这地方这么多蛇,原来是国宠啊!待遇这么高,还能被当成信仰供奉着。”胖子咂舌道,眼神里满是惊叹,伸手想要触摸浮雕上的蛇纹,却被张启灵一把拦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触碰。
再往后看,浮雕上出现了一位人首蛇身的女子,她身着华丽的羽衣,头戴精美的王冠,端坐于宏伟华丽的王座之上,指尖缠绕着数条颜色各异的鸡冠蛇,神情威严,眼神凌厉,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王者之气;对面则是一队身着厚重铠甲的士兵,队列整齐,手持长矛,气势恢宏,为首的男子身着龙纹铠甲,腰佩长剑,气度不凡,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正是传说中曾到访西王母国的周穆王。
两军对垒,气氛剑拔弩张,无数鸡冠蛇如潮水般从西王母一方涌向周穆王的士兵,撕咬厮杀,场面惨烈异常,士兵的惨叫、蛇的嘶鸣仿佛都要从浮雕里溢出来,令人心惊肉跳。
“这是西王母和周穆王打仗?”无邪皱紧眉头,满心疑惑,“可传说里不是说他们关系挺好的吗?还流传着不少浪漫的典故,说周穆王为了见西王母,特意千里迢迢赶来,两人在瑶池相会,相谈甚欢,怎么会打起来?”
阿柠看着那壁画上,“嗤”地一声冷笑:“天真。”
“传说多是后人粉饰的虚妄,为了迎合世人对浪漫的想象,早已偏离了真实的历史。”海棠淡淡道,目光却没有停留在西王母与周穆王身上,而是落在了浮雕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刻着一条体型庞大的巨蛇,鳞片清晰可见,每一片都雕刻得细致入微,体型竟与周围的宫殿不相上下,透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浮雕的束缚,降临人间。
张启灵盯着那条巨蛇,忽然开口,语气笃定:“蛇母。”
“就是你说的那条活了四千多年的大家伙?”黑瞎子凑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两千年前就这么大了,现在不得成精?”
小蛟坐在黑瞎子的头顶上,闻言甩了甩尾巴,不屑地喝道:“成精了也得被我打死!别提它,想起它眼睛就疼,丑得不行。”
话音刚落,地宫深处突然传来“嘶嘶”的声响,尖锐刺耳,无数红色的身影从黑暗中窜出,竟是数不清的鸡冠蛇!它们比外面见到的体型更大,头顶的肉冠红得发紫,显然是地宫深处的专属守卫,来势汹汹。
“他娘的,说曹操曹操到!”胖子举起砍刀就要劈砍,却被张玄策伸手拦住。
“别动。”张玄策目光落在黑眼镜肩膀上的小蛟,“看你的了。”
小蛟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陡然对着汹涌而来的蛇潮发出一声清亮的嘶鸣。那声音不算洪亮,却裹挟着源自血脉深处的绝对威压,原本凶神恶煞、悍不畏死的鸡冠蛇瞬间僵在原地,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浑身颤抖着调转方向,仓皇后撤,转眼便消失在甬道深处的黑暗里,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蛇鳞。
“我去,蛟大哥威武!”黑瞎子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抬手给小蛟顺毛,语气里满是谄媚。
蛇潮退去的瞬间,地宫深处原本浓重的腥气里,突然混入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直钻入鼻腔,令人心头一紧。
众人下意识举着手电往前照去,只见甬道尽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身上的制服与昨夜汪家首领所穿的一模一样,显然是另一队潜入地宫的汪家人马,只是不知遭了什么变故,尽数毙命于此。
“是汪家人……”无邪的声音忍不住发颤,手电光慌乱地扫过地上的尸体,忽然像被磁石牢牢吸住般定在原地——最靠近石门的那具尸体,即便沾满血污,侧脸轮廓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清晰可辨,他只看了一眼,心脏便骤然停跳半拍。
“三……三叔?”
那具尸体穿着汪家的探险制服,脖颈处两个狰狞的血洞外翻着皮肉,乌黑的血液早已凝固,嘴唇泛着死气沉沉的紫黑,显然是被鸡冠蛇的毒牙穿透后,剧毒攻心而死。
无邪踉跄着扑过去,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颤抖着将尸体的脸翻过来,又猛地拽开对方半撸的袖子——右臂内侧赫然纹着一只昂首的凤凰,凤首高昂,凤爪尖利,只是凤凰的躯干与展开的翎羽大半隐在衣袖里,唯有尾羽那道熟悉的弧度,瞬间唤醒了他尘封多年的记忆。
小时候,他总缠着三叔追问这纹身的来历,三叔那时还笑着刮他的鼻子,打趣说是年轻时混道上的印记,能唬住宵小之辈。
“不可能……三叔怎么会死在这里……”无邪手里的手电“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光柱在尸体脸上胡乱晃动,映出那双圆睁的、死不瞑目的眼睛,透着无尽的不甘与诡异。
那些过往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猛地撞进脑海:三叔这些年的神出鬼没,每次通话时背景里隐约的杂音,那些被他追问行踪时含糊其辞的敷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黑瞎子也看清了那纹身,快步走上前蹲下身,一把将尸体的袖子整个撸到肩头,啧啧两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这凤凰纹得够大够气派,看来吴三省在汪家的地位还不低,不是普通喽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