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宁艺卓的时候,李硕珉还不知道她只有十八岁。
汉江的夜风裹挟着初夏的燥热,李硕珉拖着音响穿过明洞拥挤的人潮。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街头演出,褪色的帆布鞋底已经磨出了细小的裂痕。年轻的音乐梦想家,口袋里装着五张被拒绝的demo带,却依然固执地在每个周末寻找能听懂他音乐的人。
音响通电的嗡鸣声中,他注意到五米开外那个戴绿色鸭舌帽的女孩。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背包上那个歪嘴娃娃挂件在霓虹灯下泛着廉价的光泽。她像一株沉默的植物,扎根在流动的人海里,只有在他唱到副歌部分时,帽檐下会露出微微发亮的眼睛。
"最后一首。"李硕珉用袖口擦了擦汗湿的麦克风,突然转向那个方向,"要不要试试?"
当她接过话筒,奇迹发生了。女孩的声音像一尾终于找到水域的鱼,在爵士旋律中舒展开来。李硕珉的指尖悬在吉他弦上,他看见路灯的光晕里,有细小的尘埃随着她的声线上下飞舞。“我发现了天才“当时的李硕珉如是想。
简单交流过后,李硕珉才知道,原来她来自大陆,喜欢音乐,但不被家里人支持。
宁艺卓“他们说搞音乐没前途。”
李硕珉想起父亲摔碎他第一把吉他的那个雨夜。
李硕珉“还想学音乐吗?我教你。”
宁艺卓的十八岁是李硕珉塑造的,李硕珉带他走上音乐这条路,鼓励她参加歌手大赛,背着她把她父母约来首尔,让她最后得以从不喜欢的专业转到音乐学院。
她永远不知道一个此前从未学过中文的韩国人要怎么和他父母沟通,她只知道他带着她站在父母面前时,一边掏出中韩双语的厚厚一叠资料,一遍用语调滑稽但顺畅的中文和她父母辩论。
或许是学音乐的人都语言天赋异禀,她也很快在他的帮助下熟练地掌握了韩语。
情愫在只有两个人的录音室萌生。
初雪融化的午后,宁艺卓在镜子里发现自己裤子的颜色和李硕珉的毛衣是同一个色系。这个认知让她在录音时连续唱错了三个音。
"休息十分钟。"李硕珉摘下耳机,递来的柠檬水里漂浮着两片完整的薄荷叶。他总是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录音前要先喝半温的水,混音时要把灯光调到最暗,紧张时会无意识揪那个丑娃娃的线头。
"欧巴。"宁艺卓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这个称呼让空气瞬间凝固。少女的睫毛在逆光中颤抖得像蝶翼:"如果我说...我好像..."
李硕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分针走过半格,他最终叹了口气,轻轻回握住她沁汗的手指:"我们可以试试,只是试试。"
后来宁艺卓才明白,那个停顿里藏着多少温柔的残忍。
宁艺卓“你为什么要同意呢?你明明不喜欢我。”
回忆屋里,宁艺卓看着眼前的男人,时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仍然和初见时一样,满身的少年气息,清爽干净,又多了几分男人的成熟。
李硕珉眼中流露出歉意。
年少的李硕珉犯了错,他以为不拒绝就不会伤她,结果带来了更大的伤害。
三个月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音乐剧。李硕珉带她去南山塔看夜景,却在缆车里修改她的曲谱;她假装不经意碰到他的手,他却条件反射地递过来一支荧光笔。最接近亲吻的时刻,是她在练习室睡着,醒来发现身上盖着他的外套,领口残留着淡淡的鼠尾草香气。
出道单曲《伪命题》录制完成那晚,宁艺卓在混音台前突然哭了。李硕珉慌乱地关掉设备,听见女孩带着鼻音问:"你手机里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屏幕亮起的瞬间,两人都看清了那个单词——"妹妹"。
"我决定不喜欢你了。"宁艺卓摘下监听耳机,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以后还是做哥哥吧。"她转身时,背包上那个丑娃娃挂件终于断了线,无声地滚落到角落。
以后,是哥哥是朋友是老板。
唯独不是爱人。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是伪命题。
宁艺卓“我的十八岁是和你度过的啊,谢谢你塑造了我的十八岁。“
宁艺卓真诚地道谢,分手后他们保持着比朋友多一分亲昵,比恋人多一份疏远的距离。
李硕珉眼角扯出细纹,岁月到底在他身上留下了些什么。
李硕珉“不论怎么说,你都是我生命中很特别的人,宁宁,二十八岁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