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匆忙赶到时,便看见李承乾与鉴查院众人对峙。
他进京也有些时候了,可他还是第一次见李承乾这副模样。
一柄长剑横在身前,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殷红的血丝密密麻麻地攀上他的眼珠,将他原本就大得空洞的瞳仁显得愈发可怖。
李承乾身后,几名太子亲卫紧随,皆是利刃出鞘,只等着他一声令下。
在范闲心中,他无非就是个伪善的小人,明明阴毒、狠辣且城府颇深,假装得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却假装得愚蠢。
说起来,他倒是与庆帝相像,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傀儡模样。
日前范闲借机打了郭保坤,彼时太子也亲临京兆尹府,为他的幕僚据理力争。
可当日的李承乾,无论如何威逼梅执礼,总归是揣着理智的。他虽然举止逾矩、言辞激烈,可一切不过是为了诠释他那愚钝的伪装,不过是做戏罢了。
可今日李承乾的冲动,他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疯狂与执拗都不似作假。
范闲心乱如麻。
昨夜他的确是为了追杀林珙出门,直至遇见林珙、与他刀剑相向的时候,他都不曾犹豫。
可因为长公主,他最后还是没有下手。
他选择顺着她的逻辑,选择了放弃,选择放林珙一条狗命。
可到头,林珙还是死了。
直到王启年快马加鞭地来到范府,告诉他太子要提审司理理的消息时,他这才知道他死了。
是五竹。
范闲知道。
五竹告诉他的。他看他迟迟不能决定,便替他做了选择。
这能替吗?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
范闲的处境便从天堂直直跌入地狱。
林珙死了,还是他身边最亲近之人所杀,这便是与她为敌了。
且不论林珙与她都是太子一党,哪怕只是为了林婉儿,她也不会原谅他的。
怎么办?
下意识地,范闲想要隐瞒。
他不想说谎,可也不想据实以告,尤其是对着太子,对着这个满口谎言的伪君子。
如果可以,他可以亲口告诉她。
他愿意负荆请罪。
但此事,与太子无关。
不管是他杀林珙的动机,还是五竹杀林珙的事实,都不能被李承乾知道!
“林珙,不是我杀的。”
“我也没有指使任何人杀了他。”
他来到鉴查院众人中央,面对太子滔天的杀意平静道。
这是事实。
“凶手可不会把有罪二字写在自己脸上。”
太子冷笑着啐道,他幽邃的深瞳死死地锁定范闲的面孔,嗓音喑哑犹如毒蛇嘶鸣。
“你究竟有没有罪,问一问只有问问司理理才知道。”
说罢,他提剑便又要硬闯。
范闲倒是不怕他硬闯,可鉴查院众人却齐齐向后。
毕竟是储君,他们得罪不起。
可范闲孤身一人,李承乾带着亲卫。
他方才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他惜命,不愿意与他森寒的恶意硬碰硬。
可若是退却……
他与她的缘分,是不是就终结了?
正犹豫间,一队严整的铁骑从天而降。
言若海凑上来告诉他,这是黑骑,直属于鉴查院院长陈萍萍的一队人马,个个身手高绝,实力无可匹敌。
黑骑拥着一辆马车来到近前,王启年那家伙推着一轮椅从车中出来。
陈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