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之内,谁知道神器会落入哪位殿下手中。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大行后沈公子还能不能做鸿胪寺卿也不一定,夜长梦多呀。不如跟我……”
“林浅!”
瑾仙低斥道:“如今鸿胪寺外层层包围,你无法将人安全带出天启,遑论正交战的边境?”
林浅懒睨了他一眼:“我怎么把他带过来的,就能怎么把他带出去。天启城封禁已解,至于边境,沈公子忘了我的主业是什么了吗?”
“琅琊军再神勇,作战时也是要吃盐的。而兵部运押军资需要征役,琅琊军就算能自备,也需要向市场购买。这其中操作的空间可不小。”
林浅望向瑾言,笑盈盈道:“到时候找一副和公公身量相近的尸体,贴上和今天一样的人皮,瞒天过海。相信以公公的本事在南决能如鱼得水。我呢,也是九成胜算,公公可以好好考虑。”
少女盈盈的笑语宛如颜色鲜艳的毒蛇嘶嘶吐信,瑾言陷入犹豫,瑾仙却深深皱起眉,林浅这番话里面透露出的意思不能细想,涉及边关战事与异国政治,一旦出了意外,牵动的将不止是北离。
四方人,四种条件,无疑大监瑾宣的最厚,大理寺卿沈希夺最实,萧瑟与林浅所开的也各有利弊。瑾言贪欲难断,大监瑾宣的字字句句在脑中盘旋不断。
然而他生性谨慎多疑,不敢赌日后北离皇位上坐着的人是瑾宣代表的那个人,又不想进天狱,林浅所说偷天换日从此遁出北离也让他有些意动。
林浅将帷帘放下,隔绝瑾仙看向她复杂的眼神。然而这场交易没等甲方瑾言做出选择,就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过来掀翻了棋盘。
兰月候带着皇帝的手谕到了鸿胪寺。
帝王虽病,威严仍在,至少在明德帝还没咽气之前,这几个皇子无论争得多激烈见了老爹该收敛还是要收敛。
百晓堂的六大铁面官不知何时退了下去。
瑾言看清兰月候带来手谕上的印玺,长吁了一口气,如果说这天下还有谁能给他十成的活路,那就只有一个人——皇帝。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皇帝会保他而已。
林浅不用再听瑾言的回答,她已经猜到了他的选择,却不觉得可惜,本来今天过来就是做戏,她想要的已经……
“公公是个聪明人啊。”兰月侯站了起来,拍了拍桌子,“那我们就——出发吧?”
瑾言沉默许久以后,再度开口:“侯爷能带我安全进入皇宫吗?”
“我有一柄刀,门外有三百虎贲郎。公公你应该庆幸,你这至少是皇子的待遇了。”兰月侯站了起来,对着瑾仙垂首道,“瑾仙公公,打扰了。”
瑾仙放下手中的佛珠,神色恭敬:“多谢侯爷了。”
“只是外面永安王、沈希夺和瑾宣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各处隐藏在鸿胪寺外的探子刺客,只凭侯爷和三百虎贲军,怕是有些难。”瑾仙说着,看向了身形面貌被帷帽完全遮住的林浅。
“瑾仙公公有办法?”兰月候好整以暇地顺着瑾仙的视线看向了林浅,“这位姑娘是……”
“客人。”瑾仙言简意赅。
“有些小手段而已。”林浅站了起来,声音却轻柔妩媚,像丝绸拂过面庞。与平常的冷冽清冷大不相同。
“人皮面具已经备好了,有劳沈大人带路,准备一身合身量的女装。让瑾言公公扮做侍女,侯爷和沈大人先行,引开追截。再暗中让人带着瑾言公公去宫门。”林浅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介意帮点小忙。
瑾仙也不打算让她亲自带走瑾言,点了点头。
“易容术?”兰月候好奇道,“你是暗河慕家人?”
林浅不欲多言,带着瑾言去到帷幕之内。
兰月候向前一步,被瑾仙伸手拦下:“侯爷,偷窥客人技艺,不妥。”
“这位姑娘可信?”兰月候的目光穿过帷幕,一寸不离地盯着里面。
“若不可信,微臣便不会请她帮忙。”瑾仙道。
“你能做保?”兰月候挑了下眉毛。
“能。”瑾仙淡声回道。
大约半刻钟后,帷幕掀开,那年近知天命的瑾言公公已经变成一位长发蓝裙的高挑女子,他静静站在林浅身边,双手交叠在腹,肩背纤纤,衣衫宽大,显得身形袅娜,透着些许风流意味。
那一张脸并不算白皙,却也算得上清秀,衣领紧贴着肌肤,宽袖长裙,不露出一点肌肤。
“尽量少开口,也不用特意畏缩,步子再小些就好。”林浅叮嘱后看向瑾仙,时间不多了,来不及给你易容,你就换上他的衣裳,遮脸出去应付一下。”
瑾仙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兰月侯新奇地围着“变成”女人的瑾言仔细端详,甚至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皮,惊叹道:“好神奇的易容术,竟像真的一般,只是似乎不太像传闻中暗河慕家的秘术。姑娘真是巧手,不知师出何门?”
“自己弄着玩的,没什么师承。”林浅重新坐了下来。
“姑娘这样精湛的易容之术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为何遮遮掩掩不肯现出真容?”兰月侯笑着问,眼底却有探究之意。
林浅不为所动,随口胡诌:“真容丑陋,不敢见人。”
兰月侯看了看变成清秀女子的瑾言,又看了看林浅,疑惑很明显。
“一张假皮,用不了一世又有什么意思。”
三言两语之间瑾仙已经收拾妥当,盖着头蒙着脸,加上师兄弟之间相互了解,特意模仿几分举止,乍一眼看上去难以辨认。
“灵均,带客人下去休息。”伪装的瑾仙唤了一声,一个灵气小童走了进来,对林浅伸手道:“贵客请。”
“多谢。”瑾仙沉声道。
“不谢。”林浅也没兴趣听他们具体怎么安排带瑾言回宫的始末,干脆走了出去。
鸿胪寺外,萧瑟不知从哪里折了根狗尾巴草,正叼着躺着看夕阳,唐莲正襟危坐盯着门口,雷无桀在他身边擦着剑鞘。瑾宣大监望着远处发呆。似乎也在看夕阳。沈希夺则把玩着手里的斩罪刀,饶有兴趣地望向兰月侯。
兰月侯笑着望向他们,清了清嗓子:“各位,愿赌服输。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