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了...我好想见她，其他小孩是没有妈妈，那我呢？”乐屿小小的身子趴在床边，陈旧的牛皮本摊开在床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字，灼热的阳光似乎铆足了劲要将玻璃窗融出洞，好尽情侵占房间内每一寸阴暗的角落，却被厚重的窗帘将房间与室外隔绝成两个世界，房间内是沉闷的，浑浊的，似乎每吐息一次都会加重空气的湿气。

粗糙的笔迹扭曲成蚂蚁，爬上了乐屿的肩头、脖梗、指尖，咬噬他的肌肤，撕开他的皮，带着毒素的尾尖扎进毛孔，细细密密的痒瞬间就遍布全身，微妙的体验感，伴随着乐屿每次对母亲的思念，像是过敏时的症状，他的鼻尖渗出了汗，身体泛起红点，这次的症状格外剧烈，瘙痒的折磨能换算成对母爱的渴求吗？

“为什么从来不肯见我...妈妈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我想听她的声音。”写下最后一行字，乐屿合上了牛皮本。从学会写字开始，他就自己写起了日记，老师教的，这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

在佳乐福利院的大厅，有一台座机电话。虽然妈妈每次的电话都先是打到院长的手机上，再由院长递给乐屿进行联系，可是乐屿早就偷偷记下了来电号码，妈妈已经两个月没联系过他了，他想自己给她打过去。

妈妈会夸我记性很好吗，会因为我的来电感到惊喜吗？乐屿忐忑的摁着座机按键，紧张的情绪使得他皱缩着眉头，小脸上满是纠结，拨通的等待过程中，乐屿如同行刑前一样坐立难安。

“嘟..嘟..”接通了，乐屿屏住了呼吸，捏紧听筒，不知如何开口才会显得不突兀，电话那头也没有声音，过了几秒，传出稚嫩的声音，“喂？你好..”乐屿被吓一跳，着急忙慌地开口，“你好，我找..”妈妈叫什么名字？乐屿并不知道，声带仿佛被掐断了，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你找谁？我妈妈吗？她现在在花园喂鱼，要我把手机拿给她吗？”电话那头的男孩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乐屿几乎不和人交流，面对男孩的问题炮轰急的脸都憋红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打错电话了，可以不要告诉她吗，谢谢。”乐屿快速挂断了电话，那头的人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听到了电话筒里传来的忙音。

乐屿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全身的力气快要用尽，他摸着自己的耳垂，那里火烧了似的红，与陌生男孩的交流，让他大脑瞬间宕机，拼尽全力想理解男孩话中的意思，却不知道该朝怎样的方向去理解。

“妈妈有别的孩子吗？我难道不是妈妈的孩子吗，为什么他可以和妈妈一起生活，但是我却从没有任何带着妈妈模样的记忆？他是我哥哥吗...我讨厌他。”乐屿抽出藏在枕头下的牛皮本，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他不记得妈妈的模样了，在刚会说话的年纪，他便被寄养在佳乐福利院，沉闷的性格使得福利院的孩子们都不和他玩，可是院长爸爸总是更多的关照他，他想，这是因为妈妈和院长爸爸说过要好好对自己吧，即使妈妈每次通话都是简短如同例行公事一样，可是凭借着这份关照，乐屿似乎能窥见冰冷下的爱意。

乐屿感受到眼角的湿润，汇集成的泪珠滴落在纸上，他慌张地用手背去擦拭，哭泣是要被妈妈嫌弃的，他以前对着妈妈痛哭自己受到的委屈，可是妈妈却说等他不吵闹了再回电话，后来乐屿就失去泪腺似的，不再总是哭闹了。眼泪擦干了，只有红红的眼睑才能看出乐屿哭过，牛皮本被重新塞到枕头下，乐屿觉得自己也像牛皮本一样，他是妈妈见不得光的小孩，牛皮本是自己见不得光的秘密。

哭累了，眼皮随之越来越重，乐屿最终裹着被子睡着了，他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自作主张拨电话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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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粼？发什么呆呢？”江洛粼盯着拨号键的页面，眼睛都不带眨的。被潘觅吓了一激灵，如兔子一样瞪圆了眼，嘴巴也张成了小O，他转头看向潘觅，潘觅看着江洛粼略带怒意的表情，戏弄江洛粼产生的愉悦爬上了嘴角，江洛粼盯着潘觅那抹笑，气愤和不爽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头脑。

刚刚话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现在还被潘觅吓了一跳，根本不能容忍！

潘觅察觉到江洛粼要对付他，可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江洛粼猛冲过来扑倒在地毯上，江洛粼气势汹汹，额头狠狠地撞上潘觅的额头，两人的额头都瞬间红了起来。

“小粼，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吓你了，你就放开我吧，求你了..”潘觅疼得龇牙咧嘴，却用着可怜的语气低声下气地求江洛粼。

“哼，这才识相。”江洛粼从潘觅身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然后从旁边捡起刚刚掉落的手机，没有犹豫地把来电记录删除。那个男孩应该是打错电话了吧，不然为什么叫自己不要告诉妈妈，把聊天记录删除就能避免麻烦了，江洛粼美滋滋地想着，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江洛粼转头看向潘觅，这小子还坐在地毯上，潘觅从脖子、脸到耳朵整个红彤彤的，很明显在发呆，不会被自己撞傻了吧。

潘觅回过神来，对上江洛粼疑惑的眼神，又低下了头，眼神飘忽不定，“都..都怪你 我额头好痛...”潘觅小声地嘀嘀咕咕，江洛粼扬起下巴，把手伸到潘觅眼前，“站起来，别躺在地毯上，等下被我妈看见又要念叨我了。”

潘觅顺着江洛粼的手站起来，两人的额头红红的一片，看起来滑稽极了，潘觅缓了缓，又变得嬉皮笑脸“小粼这么善良地拉我起来，那我就原谅你撞我额头啦！”江洛粼看着他的额头，哈哈地笑了起来。

潘觅住在江洛粼的隔壁，算得上是江洛粼唯一的朋友，两家的关系也随之拉进。潘觅的父母经常不在家，所以他总是来找江洛粼玩。

江洛粼现在10岁，刚读五年级，潘觅比他大一岁，读六年级。潘觅是个调皮的小孩，但是江洛粼管得住他，用潘觅的话来说是江洛粼还是个小朋友，哥哥当然要让着弟弟，但是江洛粼觉得潘觅肯定是打不过自己才让着自己的，潘觅是自己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