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大荒都知道了赤水氏要和华胥氏联姻了，赤水丰隆即将和华胥女君订婚。一时间，这则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归月也匆匆返回了华胥，族里的长老们听闻此事，纷纷聚集商议。他们看着这桩婚事，眼中满是欣慰与满意。
长老们交头接耳，赞叹着两家的结合将带来的诸多益处。华胥氏的荣耀仿佛在这一刻更加熠熠生辉，未来的前景也似被一片光明所笼罩。
然而，在这一片热闹与欢喜之中，玱玹却是最后知道这件事情的。那喧嚣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他隔绝在外，孤独与愤怒在他心中交织翻涌。
听着金萱小心翼翼的汇报，玱玹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的眼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那只白玉酒杯在他的手中，被生生捏碎，清脆的声响如同他内心的咆哮。碎片四散飞溅，吓坏了在一旁倒茶的淑慧。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茶壶微微颤抖，滚烫的茶水溅出，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玱玹黑着脸，如同被乌云笼罩一般，他紧紧咬着牙关，腮边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烦躁地挥了挥手，那动作带着几分凌厉，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也一并挥去。
淑慧如蒙大赦，赶紧低垂着头，脚步匆匆地退了下去，那慌乱的模样像是生怕再惹得这位盛怒中的主上更加不悦。
玱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着金萱吩咐道：“我要去华胥，你速速去准备。此事刻不容缓。”玱玹的眼神中燃烧着倔强的火焰，那是一种绝不轻易妥协的决心。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在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场联姻，守护自己心中的那份执着。
归月手中紧紧捏着赤水氏送来的婚书，那薄薄的纸张此刻却似有千钧之重。她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思绪。
她从未想过，命运会再次将她带到这里，会让她再次见到所谓的母亲华胥瑶，更没有想到她说得话真的成为了诅咒，也真的成真了。
芳草庐一如既往地幽静，仿佛与外界的喧嚣繁华完全隔绝。那吱呀一声的门响，在这片静谧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打破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梦境。
一道沙哑疲惫的声音从屋里悠悠传来，“来了就进来。”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几分无奈。
归月微微一怔，随后缓缓走进屋里。屋内的布置依旧简朴，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只见华胥瑶斜躺在塌上，用手撑着额头，面容苍老憔悴，那曾经美丽的容颜如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她的头发多了许多白发，散乱地披在肩头，如同失去了生机的枯草。
归月心中涌起一股讶异，在她的认知中，神族可以用灵力维持自己的年轻容颜，无论多少岁都不会变老，除非心变老。
华胥瑶看得出她的惊讶，轻笑一声，“不必觉得惊讶，以前我费力维持容貌，是因为想着他回来，我一定要用最美的样子来迎接他，可是现在不需要了。”
归月没有接话，只是将婚书放在桌子上，“这是赤水氏送来的婚书，需要你的灵印。”
华胥瑶轻轻一挥衣袖，婚书便轻飘飘地飘到她的面前。她的眼神在婚书上停留片刻，微微眯起眼睛，“赤水氏丰隆，果然不是玱玹，更不可能是相柳，想来他们对于这桩婚事很满意吧？”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又似乎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归月苦涩一笑，笑容中满是无奈与悲哀。“你说得都对，现在你满意了，盖印吧。”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华胥瑶抬头紧紧盯着她，眼神中带着审视，“想好了，这要是盖上就改变不了了。”她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归月的心上。
归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以前放冰髓的地方。那里现在空落落的。
华胥瑶静静地看着婚书，却始终没有盖印。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深深地望向归月，那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无数复杂的情感。
“这是我们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所有的事情我都清楚了，这份婚约有玱玹的原因。若是你不想，我可以让你如愿以偿，不管是玱玹还是相柳。”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为什么？”归月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惑与惊讶，那神情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她的印象中，华胥瑶一直是那个为爱痴狂、只在乎自己感受的人，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华胥瑶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回到了那个充满痛苦与挣扎的过去。“因为我也有过和你同样的经历，爱而不得，永远牺牲。”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
“我爱柳变生，过去是现在也是，哪怕他骗了我利用了我，我依然爱他，哪怕他那么卑鄙无耻，混蛋至极，我也爱他。”华胥瑶的声音淡淡的。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自己去选择，也是第一生活中有了除了大荒、责任以外，不一样的东西。”她凄然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无奈与悲哀。
“或许你会觉得我傻我活该，甚至觉得我这个人自私自利，只顾着这些小情小爱，也觉得柳变生是个人渣，不是个东西，可对于我而言，柳变生却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
“身份，责任是强加给我的，包括你也是，我拥有很多世家大族选出的侍君，那些都是被安排好的。我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从出生我的任务就是诞下华胥的继承人，然后随时为了大荒和平牺牲自己，我以为我足够麻木，足够理智，但面对他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无法忘记他。他是我的毒药，也是我的解药。”
“你要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你还会选择他吗？你要是知道他是那样的人，你还会爱他吗？”归月的话语中带着急切与困惑，她迫切地想知道真心的答案。她的眼神紧紧地锁住华胥瑶，仿佛在从她的身上寻找着自己未来的方向。
华胥瑶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们没有人能提前预知一切，唯有让自己在当下不后悔，爱就足够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沧桑，回忆着自己曾经的爱情。
华胥瑶知道爱情中的人总是迷茫的，她也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她只希望自己这一辈子过得快乐自由，或许她从来都不是当好君主的料子。
“只要你不同意，和赤水的联姻就此结束。”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决绝，给归月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同意。”归月缓缓说出这三个字，声音虽轻，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华胥瑶的心上。
华胥瑶没有想到归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一下子坐直脊背，满脸惊愕地问道：“为什么？！”
“人可以有爱情，但不能只有爱情。”归月的声音轻轻飘荡在空气中，“我原来也以为爱一人和爱苍生不冲突，毕竟心怀苍生之人，也应有属于自己的一份深情。可是后来我才渐渐明白，爱是自私的，一旦面对玱玹，我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着给他最好的。”
“曾经，我也怀揣着美好的憧憬，以为可以在爱一人的同时，为苍生谋福祉。然而，现实却总是那么残酷。当面临抉择时，那种痛苦和挣扎让人几乎无法承受。你会发现，无论你如何努力去平衡，心中的那杆秤始终无法真正达到完美的平衡。”
她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爱情可以让人变得勇敢，也可以让人变得盲目。在爱的世界里，我们往往只看到了自己所爱的那个人，而忽略了周围的一切。我们会为了他不顾一切，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归月抬手抚上胸口，那微微的起伏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波澜。“我透过女娲石看到了太多太多大荒的疾苦，是战火纷飞后的断壁残垣，是百姓们流离失所的无助身影，是孩童们惊恐哭泣的面庞……或许是女娲石增加了我的神性，让我对这片土地、这些苍生有了更深的悲悯与责任。”
“我曾渴望的爱情，是能与心爱之人携手相伴，看遍世间繁华。可如今，我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的大荒，是无数生命在苦难中挣扎。玱玹是有望改变这一切的人，他够理智够果断也够狠心，所以这是最好的结果。”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玱玹。”华胥瑶嘲讽地摇摇头，“我说过你会和我一样爱而不得，得而不守。”她将盖好印的婚书交给归月，“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归月接过转身离开，华胥瑶突然出声：“你和我不一样，女娲石看见了你的内心，一旦你有了悲悯之心，它才会选择你，也会无限放大这种感情，让你为之牺牲。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所以它没有选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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