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徐悠璐一）

徐奕淩出国那年，徐悠璐正在读初一。

　　徐奕淩已经准备好出国的材料了，也许因为出国这件事他和徐奕淩暂时达成共识，关系有所缓和搬回了家。

　 徐卓隆经常不在家，梁燕萍也整天见不着人，所以家里只有徐悠璐和徐奕淩。

　　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徐悠璐猜想徐奕淩已经睡了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去厨房接了杯水，她一整天没出房间，徐奕淩出国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之前住在徐奕淩家的时候也不这样，这几天徐奕淩回家除了饭桌上两人会说说话之外，基本一整天都没什么交流。

　　徐悠璐正喝着水，徐奕淩突然喊了她一声，徐悠璐被吓了一跳，短促的咳了两声，道：“你也来喝水，我帮你接一杯吗，哥？”

　　徐悠璐帮他接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徐奕淩却没接，“你在躲我吗？徐悠璐？”

　　徐悠璐拿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没有，就是这两天快开学了，作业还有很多。”

　　“作业多也不至于一天不出卧室门吧，一整天呆在卧室不嫌闷得慌？我哪里惹到你了吗？”他依然不依不饶的质问。

　　“没有，真的只是写作业。”

　　徐奕淩知道她不会承认，于是接过水杯说：“我马上就走了，去陪我聊一会儿天，可能以后都没机会了。”

　　徐悠璐跟着她去了他的房间，只是徐悠璐一直站着，他看了一眼徐悠璐，“坐下说。”

　　徐悠璐这才乖乖坐下，徐奕淩沉默了半晌才问：“为什么躲我？”

　　“没有躲你，刚才不是说过了。”

　　好吧，徐奕淩被气笑了，也不打算再问，“高中想去哪儿读？”

　　“不知道，随便吧，爸爸应该会给我安排好。”她说。

　　“你很爱徐卓隆吗，为什么什么都听他的？”他皱着眉问。

　　可似乎徐悠璐就是在跟他对着干似的，她说：“爱，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父亲。”

　　徐奕淩火了，“可是他呢？你觉得他是真的爱你吗？他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什么都不管你，你被欺负了你敢告诉他吗？”他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或者他有那么多次机会知道，他为什么还是对你遭遇的事一无所知，徐悠璐，你脑子进水了，这点事还拎不清吗？”

　　徐悠璐还是笑着，“哥，你别生气。”

　　徐奕淩愣了一下，冷声道：“我没生气，只是替你不值。”

　　徐悠璐笑了，什么值不值的，她本来也不在意这些。

　　沉默了半晌徐悠璐率先开了口：“哥，真的一定要出国吗？”

　　徐奕淩淡淡的嗯了一声，徐悠璐不解，“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出国呢，不出不行吗？”她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声音很小，徐奕淩听到了。

　　“不是一定要出国，我只是想远离他，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所以我才要走的远远的，我不爱他，我恨他。”他说。

　　徐悠璐攥着睡衣下摆的手紧了紧，带还是笑着的，“好，那就祝哥梦想成真，越飞越高。”

　　徐悠璐的态度始终让他疑惑，为什么徐悠璐会是这种态度，于是试探道：“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就是你要走了，有点不习惯而已。”

　　“我是去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假期你就又能见到我了。”

　　徐悠璐笑了，眼睛却渐渐红了，“真好。”

　　“什么真好。”

　　徐悠璐摇头，因为我是只开了一盏很小的夜灯，所以徐悠璐的表情也看不真切。

　　“没事，哥好好休息，很晚了。”

　　说完就准备离开，徐奕淩叫住她，“外面那么黑小心摔跤，我送你回去。”

　　徐悠璐没拒绝 徐奕淩拿着灯送徐悠璐回了卧室，徐悠璐把书整理好，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到了两粒就着水吃了下去。

　　“你吃的什么？”

　　徐悠璐把瓶子放进抽屉，解释道：“安眠药，我有时候会睡不着。”

　　“年纪轻轻的就睡不着了，老了以后可怎么办呢？”徐奕淩调侃她。

　　“小毛病，没什么事，哥也早点休息。”

　　殊不知她口中的小毛病会毁了她的一生，其实她说小毛病是骗徐奕淩，怕他担心，她其实早就已经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了，需要每天吃安眠药才能睡得着。

　　徐奕淩走的那天，本来司机还问徐悠璐要不要一起去送送徐奕淩，徐悠璐却拒绝了。

　　徐奕淩坐在车上，问司机：“刘叔，悠璐不想去吗？”

　　司机说，“小璐说她有点不舒服，就不去送你了，让你注意安全。”

　　徐奕淩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表现的太明显，“刘叔，你在我爸手底下这么多年了，也是看着悠璐长大的，我出国就没人能看着她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吧，你不在我会替你好好照看她的。”

　　正在候机的徐奕淩却猛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司机老刘还在催促，“时间差不多了，别耽误了登机。”

　　徐悠璐正站在不远处眼睛红红的看他，徐奕淩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了老刘手里朝徐悠璐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不是嘴硬说不来吗？怎么现在跑来了？”

　　“本来只想远远看你一眼，没想到被发现了。”

　　“年纪不大，心眼不少。怎么过来的？”他问。

　　“打车。”

　　“路上堵车了吧？”

　　“还好。”

　　这时候老刘过来把机票和箱子递给徐奕淩，“你们兄妹俩感情好，再唠一会儿该耽误了。”

　　“去吧哥，别误了机。”

　　徐奕淩点点头，“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徐悠璐乖巧的点头，目送徐奕淩离开，徐奕淩走后的第一年她每天都在想这放假，也许放假了徐奕淩就回来了，家里就不在冷冷清清了。

　　但是他出国的第一年过年没有回来，只给她说了新年快乐，后来徐悠璐想寒假过了还有暑假，也许等她在放暑假的时候徐奕淩就回来了，她开始给徐奕淩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徐奕淩似乎真的很忙，每一条早就发去的消息都要等很长时间才能等到回复，但是暑假徐奕淩依然没有回来。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有一个叫时差的东西存在，也后知后觉徐奕淩真的很忙，说不准徐奕淩以后就不回来了，好不容易摆脱了徐卓隆，留在那儿才是最好的打算。

　　后来她就不常给徐奕淩发消息了，只有过节或者他生日的时候会发祝福，初三因为学业连祝福都不在发了，她知道徐奕淩不回来了。

　　初三学业压力加上自己本来就的失眠几乎很难睡一个好觉了，之前一片安眠药就够，现在需要两片才能睡得着。

　　她的情绪也开始变得不稳定，之前就算是那些欺负她的人再过分她也能一声不吭的承受。

　　这天她正在看一本单词书，突然一颗篮球砸在她脑袋上，砸的她眼前黑了一下，后背磕到了后面的桌子上，后面的人正在趴着睡觉，被这么一吵又看这人是徐悠璐，直接推了一下桌子，磕上了她的后背，那人骂道：“有病是不是！”

　　徐悠璐攥着拳头低着头，她脑海里回荡起梁燕萍的话，“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我们好不容易过上这样的日子，别给妈妈添乱找麻烦好不好？懂事点好不好？”

　　记忆里的自己总是很乖顺的点头，别添乱，要懂事，这几个字伴随了她很久。

　　别添乱，别添乱，要懂事，好不容易才过上这样的日子她心里默念着，但是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发泄吧，发泄出来就好了，发泄出来就没事了。

　 她极力忍耐，眼睛红的充血 突然从笔袋里拿出一把小刀，捡起地上的篮球，小刀扎上去的瞬间篮球就瘪了，她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一滴带有温度的东西砸向手背。

　　那几个人中有个人看着她有些犯怵，“我靠她不会是疯了吧？”

　　砸他的那个人上去直接一脚把徐悠璐踹翻在地，骂道：“有点意思，一个婊子还有脾气了，装什么疯，这不是好好的？”

　　徐悠璐手里紧紧攥着刀，脑海里还是梁燕萍那句，别添乱，别找麻烦，要懂事，但是她也是人，她也要发泄，但是她不能给梁燕萍找麻烦，于是她把刀扎向自己手臂，划了很长一道。

　　那些人也是被吓到了赶紧去找了老师，最后徐悠璐只打了老刘的电话，因为她知道就算打梁燕萍电话她也不一定回来，徐卓隆就更不可能了。

　　从医院出来老刘担忧的看着她的手臂，“小璐，再怎么样也不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伤害自己呢？”

　　“这是成本最低的方式。”她毫不在意的撇了一眼受伤的手臂，“刘叔，我想求你件事。”

　　“你说。”

　　“这件事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

　　徐悠璐低着头，“我不能给我妈添乱，我要懂事。”

　　老刘叹了口气，“小璐，这不是添麻烦。”

　　“这是，这就是添麻烦，我妈不希望我这样”徐悠璐打断她，“也别让我哥知道，行吗，求你了，刘叔。”

　　老刘只能艰涩的点点头，从这孩子不和徐奕淩联系之后他就发现徐悠璐越来越不对劲，但是梁燕萍和自己老板经常不在，也从来不问，他也不会自讨没趣上赶着说。

　 徐悠璐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了解徐卓隆的，刚中考完徐卓隆就托关系让她进了一所私立高中，中考成绩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了。

　　但是她高一只上了半年就被强制休学了，她其实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有时候在家唯一可供发泄就只有自己的屋子，发泄过后再把屋子恢复原样，偏偏有人上赶着往枪口上撞。

　　如果上次的发泄是留了余地那这次可是直接破罐破摔了，长久以来的忍耐换来的是原来越沉重迅猛的情绪。

　　她又被找麻烦了，桌子被人一脚踹翻，开始她也只是沉默的蹲着把书一本本捡起来，听着他们言语上的侮辱，本来她都习惯了。

　　但偏偏有人把她刚捡起来的书都弄到了地上，对她拳脚相加，还骂她是婊子养的，本来是听多了就该麻木了，但是这次怎么都收不住暴走的情绪，她把人捅了。

　　后来她冷静下来说的最多的还是让刘叔别告诉他哥。

　　这次她已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给谁添了麻烦，是不是懂事，只是单纯的想发泄，被带走的时候她如释重负的笑了，后来徐卓隆给她保释出来，但也因为这个被学校强制休学了，之后徐卓隆的眼睛里对她不再有情亲，他的眼睛满是失望，仿佛她就是一个被雕琢失败的艺术品，徐卓隆不再为她忙碌着找关系换学校，只把她留在那个空房子里，每次徐卓隆回来，她只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失望和厌恶，后来她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她也从那个空房子搬去了另外一个空房子自生自灭，那之后徐卓隆再也没去看过她，好像徐家从来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即便这样她还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她的内心其实对亲情是渴望的，那天她出去买药，没让刘叔跟着，走着走着就远离了云澜，即便刚搬出来没多久，她还是想回去看看。

　　于是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到家，可笑的是家里连锁都换了，她进不去，她准备走，就看到不远处梁燕萍的车，她赶紧躲了起来，车上下来的却不止梁燕萍一个人。

　　看到另外一个人得时候她感觉的她的血液一下子凝住了，震惊之余还有愤怒，那个女孩儿和她长的一模一样，即便距离很远，梁燕萍和她笑意满满的说着话，只是那个女孩儿对她爱搭不理。

　　她联想起之前徐卓隆之前就问她是否有出国读书的意向，还不止一次提起想要她去那所私立高中读书，说张市长的儿子也在那里，言外之意很明显，只是那时候她还没有回过味儿来，现在在看这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这儿，更显得南卫目的不纯。

　　她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被抽干，刚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她重新爬起来，跌跌撞撞的离开这个彻没有她容身之处的地方。

　　原来真的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原来有的爱真的有要与之对等的条件，难怪徐奕淩当初会那么问她，她抱着最后那点侥幸心理反驳了徐奕淩的话，现在才真正知道徐卓隆其实根本就不爱她，只是把她当做工具，工具坏了就没有在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