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与权衡

“定位——圣光。”

这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凿进在场每个人的耳膜。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连呼吸都滞涩起来。

宋景舟脸上的血色褪去少许，他下意识地看向沈轻灵房间的方向，喉结滚动了一下。“圣光……这他妈……”他低声咒骂了半句，后面的话湮灭在齿间，但那双总是跳脱着火焰的赤眸里，已燃起了真正的、冰冷的怒意。

莫绯凌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泛白，浅色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她没说话，但周身散发出的锐利杀气，让隔离间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度。

许鸢年端着医疗盘的手稳稳不动，灰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深的忧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沈轻灵的状态，那孩子看似被保护得很好，但“圣光”的本质，就像黑夜里的灯塔，无法完全隐藏。

陈萱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份惊悸中抽离，指向另一组数据：“更麻烦的是，我们检测到，在捕获‘深瞳’后的第17小时，有一段极其短暂但能量级极高的加密信号，成功突破了我们的初级屏蔽网络，向外发送了出去。虽然立刻被后续防御层拦截，但无法确定是否有核心信息泄露。”

沈宴枫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碧落蓝的瞳孔里风暴凝聚，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也就是说，它们可能已经确认了‘圣光’……就在这里。”

“可能性很高。”陈萱染的声音带着沉重的肯定。

“确认了……就在这里……”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锤，敲碎了沈晚舒脑海中最后一层自欺欺人的薄冰。

【不是搜寻……是确认。】

【它们一直知道‘圣光’的存在，只是在确定具体位置。】

【上辈子，是不是也是这样？只是我们……发现得太晚了？晚到一切都无可挽回？】

无数的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理智。她仿佛又看到了那片吞噬一切的圣洁光芒，听到了光芒消散后，世间万物死寂般的沉默，以及自己灵魂碎裂的声音。

“阿晚？”

沈宴枫的声音将她从濒临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他注意到了妹妹异常苍白的脸色和那双赤金异瞳里几乎要溢出来的、混杂着痛苦与毁灭的情绪。

沈晚舒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汹涌的暗潮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渊。

“我没事。”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镇定，“哥，既然目标明确了，被动防御不是办法。”

沈宴枫凝视着她，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失态，但他选择暂时不问。“你有什么想法？”

“信号源指向‘寂灭旷野’。”沈晚舒赤金色的瞳孔转向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未知威胁的坐标点，“与其在这里等着它们校准完毕，打上门来，不如……主动出击。”

“你疯了？”宋景舟脱口而出，“那地方是人去的吗？辐射、能量乱流、鬼知道还有什么玩意儿！而且我们对敌人几乎一无所知！”

“正因为一无所知，才要去弄清楚。”沈晚舒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弄清楚它们是什么，有多少，为什么要猎杀‘圣光’。留在基地，我们永远只能被它们牵着鼻子走，等到它们准备好的那一天……”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陈萱染蹙眉：“太冒险了。‘寂灭旷野’环境极端，远程通讯几乎无法保障，一旦失联……”

“我可以建立短程空间信标。”沈晚舒打断她，“虽然维持时间不长，但足够在关键时刻传递信息或……撤退。”她看向沈宴枫，“哥，你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我们不能把姐姐的安危，完全寄托在基地的防御和实验室未必跟得上的解析速度上。”

沈宴枫沉默着。理智告诉他，沈晚舒的建议蕴含着巨大的风险，但情感上……他无法忍受将妹妹沈轻灵置于一个明确的、日益逼近的靶心之下。

作为队长，作为兄长，他必须权衡。

就在这时，隔离舱内的“深瞳”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包裹它的冰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它头部的红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紊乱，刺耳的警报声尖锐响起！

“能量过载！它要自毁！”陈萱染厉声喝道，双手迅速按向控制台，更强的冰系异能与能量抑制场同时压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沈晚舒却猛地转头，视线穿透实验室的强化玻璃墙，遥遥望向住宅区的方向。

【不对……】

【这不是自毁……这是……】

一种更强烈、更熟悉的不安感攫住了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这“深瞳”临死前的疯狂波动所……唤醒？或者说……吸引？

她来不及细想，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我去看看姐姐！”

话音未落，她身侧的空间已然扭曲，黑色的虫洞瞬间成型，将她吞没。下一刻，她的身影已从实验室消失。

沈宴枫脸色一变：“景舟，绯凌，守住这里！萱染，尽快稳定它！鸢年，联系内部巡逻队，加强阿灵附近的警戒！”

命令下达的瞬间，他已如一道离弦之箭，冲向住宅区。

实验室的警报仍在嘶鸣，冰层在“深瞳”的冲击下裂纹蔓延。而一场围绕“圣光”的、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似乎已经从遥远的信号源，蔓延到了朝光基地的最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