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叶子在外面跑了很久,最后她停在江边,蹲在围栏边,哭了很久。她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的爱总是有条件的,为什么她达不到条件时妈妈就不爱她甚至恨她。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不真正属于那个家,有父母却像个孤儿。她想恨她。想恨整个世界。想恨所有人,包括清慈。她咬着牙盯着水面,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扭曲。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自嘲地笑了笑,清慈对她多好啊。可她宁可这个世界一点好都不要给她。这样她就能理所当然地恨一切人事物,理所当然地复仇了。
她一直坐在江边的围栏旁,坐到风把她的泪水都吹干,月亮又高高地挂在天边。她没有地方可去,她没有家了。这个夜晚没有星星。她想。
后来,她在江边找了条长凳坐着,偶然碰见了景宁。
“叶子?”他一定看到她哭肿的眼睛了。景宁看了一眼手表而后问道“你吃饭了吗?”
叶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
“一起去吃吗?我今天正好想在外面吃,我请你吃顿好的”景宁对叶子温和地笑了笑。
叶子低着头坐在原地,没有回答他。
“走啦,你就当陪我吃顿饭了”景宁不由分说地拉着叶子走了。
叶子跟着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后,抬头看着景宁的脸,和清慈很像,在月光下很好看,但她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他们去到了一家烧烤店。
“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和我客气。”景宁把菜单递给叶子,坐在了叶子对面。
叶子看了菜单,挑了几样不太贵的菜。
“这样吧。我做主点菜,你一会儿看盘里哪串喜欢就拿去吃”景宁看着菜单在纸上叶子写过的地方后面补充着。
叶子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后来景宁热情的样子让她渐渐放松了下来。
吃完之后,景宁问叶子“我送你回家?”
叶子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
景宁没说什么,停顿了一会儿像在思索。
“那你去我家吧。清慈肯定欢迎你,今晚你们俩可以一起睡。走啦,别总是下意识拒绝别人。”
说罢他也不顾叶子的反应直接拉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就像刚刚他拉着叶子往烧烤店走一样。
那天晚上,叶子洗完澡换上了清慈的衣服,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叶子,你以后不想回家都可以来我家住,这里随时欢迎你,我一直在哦,你需要了就可以找我。”清慈的声音飘荡在房间里,好像久久不能散去。
“清慈,谢谢你。”叶子说得很小声,像一阵风,清慈差点没有听清楚,但她还是对叶子安慰般地笑了笑。
叶子觉得,清慈在她的生活中占据着那么大的位置。她的第一个朋友是清慈,她第一次来月经不知所措时是她耐心地告诉她这是每个女孩都会经历的事情,并且教会她怎样使用卫生巾,她第一次在别人家里住也是清慈安慰了她的夜晚。
这世界上有幸福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又在梦里回忆到过去了。叶子揉揉太阳穴,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醒啦?”小海子坐在她病床边缘。
“你怎么在这?”她有些吃惊。周围的病床上都没有人,估计病友都去看电视之类的了。
“你想要我出现,我就会出现。”他轻轻朝她笑了笑。
她还没斟酌明白这话,就听见他说,“我们去走走吧。”
她加速起身穿鞋而后跟上他的脚步。“对了,你喜欢我叫你小海子吗?不喜欢的话……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你叫我的笔名吧。景缘。风景的景,缘分的缘。”
“好,景缘。”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和你一样的原因”
“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原因”
“那你就当我写诗写疯了吧”他说这话时带着自嘲般的轻笑。
叶子侧过头看向他的脸,他有一双形状很好看的眼睛,眼睛里锁着一层雾,让人看不真切,朦朦胧胧却反而吸引人。
他们在窗边坐下,没有开口说话却觉得身体紧绷的弦松弛下来了。“景缘。你有没有想起顾城那句诗,‘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说完叶子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轻笑了一下“虽然我们是坐着,但是异曲同工嘛。”
她听见他低低的笑声,“是啊,我赞同你的说法”
他站起身来靠在窗边,透过铁丝网看向远方。
叶子也站起身来,她觉得他看到了她看不见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