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子

临近生产，楚虞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

事先找好的奶娘被楚虞查了个底朝天，又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生产用具，才略略放心。

事实上，到了临产当日，楚虞才真切地体会了那种无法承受。

两日后的凌晨，晚岁开始宫缩阵痛。

晚岁从一阵钝痛中惊醒。她深吸着气，用力攥着锦被，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捱过第一次阵痛，晚岁无声喘息着望着头顶的床帐，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听着耳边因连日精神紧绷而沉睡的均匀呼吸声，竟然觉得心里一片安宁。

第二波阵痛来的更剧烈。太突然，太让人猝不及防。晚岁没忍住，闷哼一声，反倒是惊醒了一旁的楚虞。

楚虞晚晚？

楚虞瞬间清醒，小心扶着晚岁靠着自己坐起来，又拿了软垫给她枕在腰后。

晚岁挨着他的肩头，忍着痛，断断续续道

晚岁折…折颜…到了…到了吗？

楚虞折颜这几日就宿在偏殿，我已经差人去请了。坚持住啊，晚晚。

楚虞心跟着揪着疼。他轻轻抚上晚岁高高隆起的肚子，感受到原先的柔软已经因为宫缩而变硬。

阵痛褪去的时候晚岁已经一身大汗，她靠在楚虞身上，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虚弱道

晚岁小虞，宝宝马上要和我们见面了，你开心吗？

楚虞看着妻子如今被阵痛折磨的样子，哑着嗓子道

楚虞早知道如此痛苦，我宁愿不要他。

晚岁你胡吣什么呢？

晚岁虚弱一笑

晚岁你和我，渊儿，还有佑儿，再加一个团子，太圆满了。

深夜的内殿紧张地忙碌起来。仙婢们从殿外端进一盆盆清水，又从殿内端出一盆盆血水。

楚虞红着眼睛，紧紧盯着清水变血水，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

墨渊面上还算镇定，安慰道

墨渊晚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墨渊更何况，里面还有折颜呢，不会让晚晚有事的。

楚虞满心扑在内殿，只一味的点头。

负责接生查看产程的是折颜，岐黄医官辅助，狐后从旁打下手。狐后一直温声安抚晚岁，指挥着兰湘给晚岁喂些粥水。

好在很快破了水。

开了五指，狐后劝着晚岁再进些粥水，可晚岁在破水以后几乎是没有间隙了的疼痛里饱受折磨，丝毫无法吃下任何东西。

殿外墨渊和狐帝带着桑佑候着，央错带着夜华同样赶来了。

远在九重天的应渊得知晚岁生产，将布星司夜之职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下属，匆匆赶来。

一干人在外面干等着，都着急上火，却又没一个人出声。

桑佑实在忍不住，过了两三刻钟便站不住，扒在殿门上往里看。

结果是被墨渊薅着领子抓回来，桑佑委屈巴巴地道

桑佑娘亲怎么还没生好啊……我听着都疼了好久了。

一语扎人心。

墨渊抿了抿嘴唇，楚虞也更坐不住了。

忽然，殿内传来一声抑不住的痛呼。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一紧。

殿中似乎乱了一瞬，渐渐声音又消了下去。

楚虞在殿外，整个人都非常紧绷，几乎要魔怔。

晚岁随着每一次剧烈的疼痛用力，在短暂的缝隙里喝了一口兰湘喂来的水。

紧接着到来的宫缩几乎让她要干呕。

滴下来的汗把碎发都粘在秀丽又苍白的脸上，她已经快没力气了。

宝宝怎么还不出来？

折颜忽然出声

折颜晚晚，用力，孩子要出来了。

晚岁再次躬起身，攥着兰湘的手，忍痛使力。

这次直接疼的她直接将下唇咬破。

忽而身下一松，她脱力地倒在狐后怀里。

原先若有似无萦绕的香气随之渐浓渐郁，如万花齐放百香汇集。

玉兰、杏花、茉莉、桂子、芙蓉、山茶、莲花、蔷薇……

产房半空中各色花朵竞相绽放，又快速凋零，花瓣如雨瀑般倾泻而下，落英缤纷。

水仙花落去后，象征冬季的最后一朵腊梅傲然开放，刹那间，片片花瓣零落而下。

晚岁腹中有朵红梅璇络而出，最后凝成狐狸幼崽的模样，狐后小心纳入怀中，眨眼间这狐狸崽崽便成了一个粉嫩的婴孩。

折颜剪下了脐带，拍打着新生的婴儿。

婴儿啼哭响起的时候，大殿内外霎时都松了一口气。

折颜晚晚母子平安。

折颜收回把脉的手，笃定道。

正哭的男孩，是整个四海八荒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