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寂寞也是闹哄哄的

“你陪我去三亚彩排吧”

温眠答应了下来，上次去哈尔滨也是陪他去音乐节

温眠不是特别想出现在大家都密切关注的他行程中，因为大家想关注的有且只有他，温眠不想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温眠也很理解他

他出于一个想让她透透气的这种想法，也想让她参与到他的生活中去，但她还是去了和他一起

跨年音乐节上黄子倒计时的声音伴随着最后一声鼓点在三亚的夜空中炸开

随即被人们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尖叫和“新年快乐”的声浪所吞没

这一次温眠没有作为观众，而是站在后台边缘的阴影里帮他录着vlog，看着前方舞台上被彩带和追光灯笼罩的身影——黄子弘凡正深深鞠躬，汗水浸透了他的演出服，脸上是无比明亮的笑容。

人群开始缓缓流动，像退潮的海水。

后台也瞬间被另一种喧嚣填满，工作人员正进行着收尾的工作黄子弘凡被他的工作室伙伴和乐队老师围在中间，热烈地讨论着待会儿去哪里好好吃一顿

情绪的低谷像退潮后留下的湿冷泥沼，并未因音乐节的喧嚣而真正干涸

手机视频打来，温眠悄悄退出房间

手机那头全是朋友们兴奋的笑脸，她的好朋友们都来了，他们说跨年夜不和她一起过怎么行

温眠突然就释然了，网络的喧嚣就喧嚣吧，毕竟这只是背景音，你自己才是主旋律

温眠准备等会儿悄悄溜走，浅浅见友忘色一下

这场聚餐是音乐节完美收官的延续，是与合作伙伴、前辈们交流巩固关系的场合。温眠不能因为自己今天情绪低落，就任性地要求他抛下工作圈子来陪她。他的世界很大，温眠的世界也很大，需要维系和经营的关系很多，她觉得她的小情绪不该成为打断这一切的理由

沈佳高举镜头招呼大家和她打招呼，“沙滩小队集合!”

心口那点因为犹豫而产生的细微褶皱，被朋友们滚烫的关切熨平了。温眠深吸了一口带着海盐味的空气，挎上包。最后看了一眼被众人簇拥、谈笑风生的黄子弘凡，他正侧头听着一位前辈说话，神情专注。我悄悄转身发了一个消息给他，像一滴水融入退潮的人流，朝着与聚餐地点相反的方向走去，步伐渐渐轻快起来。

夜晚的海滨大道比音乐节现场空旷了许多，咸湿的风毫无阻碍地迎面扑来，带着白日阳光储存下的最后一丝暖意，也吹散了些许心头的滞重。路灯的光晕在平整的路面上拉长又缩短我们的影子。刚染了一头红发的沈佳一马当先，骑着一辆明黄色的单车，放肆地笑着，大声唱着荒腔走板的《当》，江颜和向南紧随其后，和声跑调得离谱。单车链条发出轻快而规律的咔哒声，和公路不远处的海浪不知疲倦的哗哗声奇妙地应和着。

“温眠！快点！你这速度对得起你这头拉风的狮子头吗？”沈佳回头大喊，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温眠笑着用力蹬了几下，追了上去。风猛烈地灌进外套的领口，取下棒球帽，那头在路灯下依然显眼、曾让我在网络世界抬不起头的金发，此刻在脑后毫无顾忌地飞扬，发丝扫过脖颈，带来轻微的痒意，却奇异地令人感到畅快。车轮碾过路面，一种久违的、轻盈的快乐，像脚下滚动的车轮，开始向前飞驰，碾过那些淤积在心头的恶评与自我怀疑。朋友们的笑声和不着调的歌声，是此刻最有效的疗愈剂。

夜越来越深。跨年的喧嚣彻底沉淀，城市的大部分灯光渐次熄灭。温眠和朋友漫无目的地骑着，聊着大学糗事，有的吐槽着不仅要上学还要去家里公司实习，分享着彼此生活的点滴。不知骑了多久，温眠先望着远处那片在月光下泛着幽暗银光的、无垠的墨色海面，喃喃了一句：“现在去沙滩看海…会是什么样？”

这个在平常日子里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岁末年初的交接时刻，在朋友环绕的温暖中，却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激起了所有人内心的涟漪。

“去啊！”沈佳第一个响应，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现在！立刻！马上！去看凌晨的海！迎接新年的第一个日出！”

“走！”向南和小颜异口同声，其他朋友也应和着

温眠望着他们在路灯下五颜六色的头发，眼里闪着泪光

没有犹豫，她们呼啸着拐下大道，车轮碾过细软的沙地，发出沉闷的沙沙声，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在离翻涌的潮水很近的地方。停好单车，她们走向沙滩。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海浪在黑暗里翻卷着白色的边，涛声宏大而单调，带着一种亘古的韵律，一声声拍打着岸，也拍打着耳膜。巨大的、原始的声响反而衬得周遭更加空旷和寂寥。

十二月底三亚的夜风，带着更深重的凉意。

她们并排坐在尚存一丝白日余温的沙滩上，望着那片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深暗海域。刚才骑车时的喧嚣和热血渐渐退去，一种带着咸味的、属于深海和深夜的静谧悄然包裹下来。没人说话，仿佛都被这无垠的黑暗和永恒不变的涛声摄住了心神。

温眠抱着膝盖，下巴抵在手臂上，网络上那些冰冷的词句，那些质疑和嘲讽的目光，此刻又像退潮后顽固粘在脚底的湿沙，带着寒意悄悄爬上心头。这巨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让白日在后台被善意目光短暂照亮的轻松感，显得那么遥远和脆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微的喘息。

“温眠？”

温眠愕然回头。只见黄子弘凡正踩着沙子跑过来，他早已脱掉了演出时的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衣服，额前的碎发被海风吹得凌乱，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明亮的笑意。他身后没有跟着工作室的伙伴，也没有乐队的老师，只有沉沉夜色。

“黄子？你…你怎么来了？”温眠惊讶地站起身，“聚餐结束了？”

“还没完全散，”他几步跑到温眠面前，气息微喘，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我找了个借口提前溜了。看你朋友发了条朋友圈定位在海边，就知道你们肯定跑这儿来了。”他目光扫过沈佳她们，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么浪漫的事，迎接新年第一缕阳光，怎么能少了我？”

他边说边往温眠身边坐

沈佳立刻夸张地“哇哦”一声，向南和小颜也笑着起哄：“确实浪漫啊小情侣～”

黄子弘凡没理会她们的调侃，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了然和关切：“怎么样，好朋友们在身边，心情好点没？”他声音很轻，只有我们几个能听见。

温眠鼻子一酸，用力点点头。沈佳立刻插话：“那必须好啊！有我们在，什么妖魔鬼怪统统退散！”她豪气地一挥手。

“就是！”小颜附和，“我们眠眠的金发多好看，那些键盘侠懂个屁！”

朋友直白而热烈的维护，像一股暖流冲散了海风的凉意。

黄子弘凡看着她们，笑意更深。他忽然拿出手机，手指划拉着屏幕：“这么安静等日出多没意思，来点背景音乐？”

很快，熟悉的、充满青春活力的前奏从手机扬声器里流淌出来，在空旷的海滩上，在宏大的涛声背景下，显得格外清脆而动人《What Makes You Beautiful》。

黄子弘凡第一个开口，清亮的嗓音带着笑意，穿透微凉的海风：“You're insecure, don't know what for…”（你为何不安，自己也不明白）

像被点燃的火种，沈佳立刻大声接上下一句。大家纷纷合唱

黄子弘凡笑着，他的歌声稳稳地托着所有人的调子。小小的手机扬声器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海边显得并不宏大，却奇异地形成了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像一圈无形的、发着光的小小篝火，将她们五个人紧紧围住，对抗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涛声。

“You turn heads when you walk through the do-o-or…”（你经过时，连门都为你回头）

Everyone else in the room can see it（每个人都可以看到你的美丽）

Baby you light up my world like nobody

else（宝贝没有人能像你那样把我的世界点亮）

唱到这一句时，沈佳猛地转过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站起来跳起了舞，并邀请温眠：“光唱歌多没劲！温眠！来！气氛都到这了，跳个舞！就现在！这片沙滩，就是你的跨年舞台！”

旁边的黄子弘凡唱着个满脸笑容望向温眠

所有的目光，带着毫无保留的笑意、信任和纯粹的鼓励，瞬间聚焦在温眠身上。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血液涌向脸颊。那头金发在夜色中似乎又开始发烫。她下意识地想低头，想躲避，想把自己缩进一个安全的壳里。

合唱还在继续清晰而温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唱出了那句：“…If only you saw what I can see…”（若你能看见我所见）

涛声在轰鸣，手机里的音乐在跳跃，朋友们在拍手跺脚起哄，心脏在狂跳……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闹哄哄的温暖。那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慌的寂寞和黑暗，仿佛被这小小的、由至交好友构成的声浪驱散了。那些冰冷的标签，那些恶意的目光，在这片只属于她们的、私密的海滩上，在这片温暖而喧嚣的包围中，忽然变得那么遥远，那么微不足道。

一个念头如同破晓前最亮的那颗星，骤然点亮：去他的世俗眼光！

温眠起身加入了朋友的跳舞

那头曾让她在这段时间无数个虚拟和现实的角落抬不起头、恨不能剪掉的金发，此刻在清冷的月光下，在朋友们温暖的目光和“闹哄哄”的应援声里，在翻涌的海浪背景前，彻底挣脱了所有的枷锁。它们飞扬起来，甩开，划出一道道璀璨夺目的、流动的金色弧线！像黑暗中骤然挣脱束缚、肆意燃烧的火焰，又像最热烈的、挣脱了引力的流星，在这岁末年初的临界点上，迸发出全部的光彩！

脚下是柔软的沙，是清凉的海水，头顶是浩瀚的星空与即将到来的黎明。朋友们的笑声、掌声、口哨声，黄子弘凡带着笑意的哼唱和手机里循环的旋律，混合着海浪永恒的轰鸣，构成一片巨大而温暖的喧嚣，将她牢牢包裹、托起。

原来，寂寞也可以是闹哄哄的。原来，最深的孤独，会被最真挚的喧闹治愈。在这一刻，在爱她和他爱的人面前，在广阔天地之间，她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有力地搏动

她想依然会爱这个世界，爱它的伤害与治愈，爱它的喧嚣与壮阔。

那晚的场景后来温眠在自己的随笔里这样写着

温眠她将带着这头在夜色与晨光中燃烧的金发，在世俗的眼光里，继续做那朵最灼热、最勇敢的浪花，永远热烈，永远自由地奔涌、舞蹈下去。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被愈发响亮的涛声吞没。大家停止了跳舞，她金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颈边，胸腔剧烈起伏，脸上却绽放着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的笑容。

沈佳冲过来给了温眠一个带着海风气息的、几乎勒断肋骨的熊抱。黄子弘凡没有上前，他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我记录着我，脸上是温柔而欣慰的笑容，那双眼睛里，映着远处海天相接处，悄然晕染开的第一抹，极淡、却充满希望的蟹壳青。

耳边是风吹过的声音，静静等待日出，温眠想她还是会继续热爱这个世界在世俗的眼光里继续热烈且勇敢自由地勇敢做自己。

新年的第一缕阳光，马上就要刺破这深沉的夜幕了。而她的新一天，她的新一年，已经在这片“闹哄哄”的海滩上，随着那支即兴的舞蹈，轰然开启。

玺欢元元突然发现被吞了一段字，现在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