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的感情一点都不会泄露出来，尤其是在刃面前。他只需要等待就好，等待他们终将分别的时候，时间和距离会把这份不应该存在的感情消磨殆尽，那时候他就不会再爱刃了。
他一直做的很好。」
3
丹恒的道德感有点高。
要不是因为他这泛滥成灾的道德感，他当年也不会把脏兮兮凶巴巴的小崽捡回家，央求着父母收养他，甚至在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想把他们托付给亲戚，都被丹恒拒绝了。
他说他已经快成年了，不用把他当小孩子，他可以把阿刃和他自己照顾的很好。
爹娘对这个素来听话能干的儿子也很是信任，再加上刃跟他们其实也不是很亲，从小到大他还是跟丹恒接触的最多，一番考虑之后同意了丹恒的提议，从此一去三年杳无音信，只有月月按时打来的生活费报着平安。
丹恒跟父母打包票的时候刃被他抓在边上站着，像是跟丹恒一起来说服父母似的。十四岁的小少年脸上还有婴儿肥，还不算太锋利的漂亮眼睛垂着，注视着丹恒抓着他的那只手，试着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丹恒一门心思放在说服爸妈身上，他看起来从容不迫，似乎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游刃有余，可刃知道，他很紧张。
他很紧张，所以拽着刃让他陪在身边，所以把刃的手腕攥的生疼也不知道收着点力。
他很紧张，他很不希望他和刃被送到别人家去。
刃微微扯了扯嘴角。
为什么呢，为什么如此抗拒，哥哥？
丹恒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好到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也视如己出，给予了他与丹恒相同的物质条件与尊重。
所以，最后的决策权居然到了刃的手里。
“你愿意吗，阿刃？你是愿意跟哥哥待在家里，还是你们一起去姑姑家住一段时间？”
三双眼睛此刻都聚集在他身上，父母很温柔很有耐心，而丹恒……丹恒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好看的灰眼睛里努力保持着镇定，维持着一副温和兄长的模样，似乎也在认真等待刃的意见。
虽然他死死攥着刃的手，眼底的情绪近乎哀求。
丹恒生的好看，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高冷，是笑起来会很暖，而他露出像此刻这般示弱的表情时，是鲜少有人能拒绝。
很不幸，刃就是鲜少的人中的一位。
很幸运，刃没拒绝他。
刃最后还是选了跟丹恒过，不是因为真的心软所以顺了丹恒的意愿，一方面无论去哪反正都是和丹恒待在一起，一方面……
一方面，他知道，无论他怎么选，最后丹恒还是会把事情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他比谁都清楚，他名义上的这位兄长，一副温和优秀的外表之下，其实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偏执的腹黑怪，扮可怜的控制狂……这种人，是怎么甘心藏在“好孩子”的躯壳之下的。
想到这里刃就很想笑，十四岁那年选择跟丹恒过可能是他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丹恒当时看起来相当开心，他也很开心，开心到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些笑容。
当他发现丹恒在看他的时候，他笑得更开心了。他不知道自己长得到底算不算好看，反正丹恒很喜欢。所以他偏过头朝丹恒笑，笑的眼睛都弯起来，纯良又无害。
丹恒是不常有这般好的待遇的，所以他几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有些不自在跟父母说还要学习先回房间了，却不忘把刃也拽走。
刃跟在他身后的时候盯着丹恒的后脖颈，然后目光又移向了自己的手，笑了一下。
听着丹恒兴高采烈的声音，他也不免有些兴奋，也跟着开始期待之后没有大人看管的“自由”生活。
我很期待……
我要撕你的人皮了，我亲爱的哥哥。
3
丹恒的道德感有点高。
……
装的。
刃最讨厌他这一点。
就像现在。
明明拉着他吻的忘乎所以，一双眼睛幽暗的可怕，却还是低下头对他说了句“对不起”，但他的表现丝毫没有一点感到抱歉的意思，头还埋在刃的颈窝里，刃能清晰的听到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伸手去推他，没推动。
“嘁。”刃嗤笑一声。
他哪里是感到歉意……这个虚伪的东西，不过是想为他的越界行为找补，让他那点可怜兮兮的道德好受些罢了……如果他有道德这种东西的话。
“我说丹恒，你装什么？”刃恶意的笑着，伸手向下摸到抵着他的东西，“亲这么一下就硬了，你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唔……”
丹恒被他这么一摸猝不及防露出一声喘，一把抓住了刃还要继续作乱的手，抬起头来直视刃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
看哪，他可爱的小狼崽又开始了。
张牙舞爪的，以为自己幼嫩的爪子能撕开狼王柔软的肚皮，自己圆钝的牙齿能咬穿对方袒露的喉管。可是啊，我亲爱的小狼，我只要翻过身来，在尖牙利爪之下，你还能动吗，你还敢动吗。
不让我装吗？
你确定吗？
我亲爱的……
他笑了，很温和，本就好看的眼睛因为笑着而微微眯起，看向刃的眼神也是温柔的，甚至算得上热切……如果忽略眼底夹杂的疯狂的话。
他的语气也温柔，响在刃耳畔，轻松愉悦。
“你好像很期待？”
嗡——
刃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只觉得那一瞬间耳鸣的厉害，竟是突然一下跟鬼压床似的动弹不得，接着猛的打了个寒战，一种扭曲的兴奋油然而生，同样抑制不住的却还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笑他可太熟悉了……
他很乐意看到丹恒这样笑。
他很害怕丹恒这样笑。
这样笑，意味着丹恒不打算装了。
不装了的丹恒……很可怕。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抖，他本能的恐惧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即使这个人是他哥，是他很长一段时间的监护人……也正因如此，他比谁都了解，惹丹恒发疯的后果是什么，他将会经历什么——
——逃。
快逃。
快逃。
恐惧席卷全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崩溃的心理防线一泄千里。优势与劣势在一瞬间被扭转，刚还在张牙舞爪挑衅的人如今成了被摁在猎手利爪下的猎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丹恒满意的看着刃脸上那副嚣张的表情一瞬间崩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惊恐，甚至不敢再抬头看他。刃在挣扎，剧烈的挣扎，发疯似的推他打他想挣脱他的桎梏。可空间就这么点大，丹恒只需把他两只手都抓住，一条腿卡进他双腿之间把他困在自己身体与灶台的狭小空间里，就能断绝他挣脱的可能。
你在发抖啊，阿刃。
他的漂亮弟弟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刃头顶若隐若现的可爱发旋，还有那一小簇总是翘着的不安分的呆毛，正随着主人的恐惧而轻轻颤抖着。
可爱……可爱，你真的太可爱了，我亲爱的阿刃。
于是他又掰过刃的下巴跟他接吻，这时的刃不再像之前那般如同死人毫无回应，而是努力偏头躲避他的亲吻，却又被丹恒掐着下颌扭过来，根本没有逃离的余地。想说的话也被丹恒尽数堵住，只能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
这呜咽慢慢变成了低低的抽泣，丹恒也感受到了脸上传来的湿意。
嗯？
哭了？
他顿了一下，放过了刃的唇，捏着刃的下巴仔细查看刃的情况。
呀，真哭了。
有点……漂亮。
他倔强的弟弟凶狠的瞪着他，不再是之前被吓蒙了的那副鹌鹑样，反倒是有了几分平日里找他麻烦的架势。可惜通红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让他气势全无，对于丹恒来说只会让他看的更加躁动难耐。
可丹恒道德感有点高。
所以道德感有点高的丹恒老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松开了对刃的禁锢，安静而温柔的用纸巾给弟弟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安抚性的轻吻了一下刃的额头。
“放了一天了就别吃了，等我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吃吧。”
说完他还想再讨些温存，被刃厌恶的抵着脸推开，他也没再强求，而是扯了扯嘴角，把抽纸拿了过来放刃边上，随后离开了厨房。
刃一直站在那里抿着唇没有动，直到听到卫生间的门锁“咔哒”一声，才慢吞吞的拿起桌上的盘子，将热好的饭菜倒进垃圾桶。
他猜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狼狈……想到这里他恨恨的抹了一把眼泪，又不自觉的舔了舔唇。
丹恒很温柔，至少除了那一次之外都很温柔，把他的唇咬破也就那一次，之后的所有都没再出现过那种情况，所以跟丹恒接吻其实还算得上舒服。
刃不是没试过咬他，被掐着下颌扣着喉咙像掐小动物那样掐了几次，之后再不敢咬了。
丹恒……
丹恒！
他突然一拳砸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一下动静挺大，他听到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一会儿，于是他也安静了，直到水声再次响起。
好痛。
好痛……
那一下砸的不轻，他的手很痛，痛的他眼眶都红了。
他死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然后在心里恶狠狠的念着他哥哥的名字。
丹恒……
啧……
真讨厌啊。
4
穹:所以你今晚还回来吗？要不要给你留门？
丹恒:不用了，我住家里。
穹:好。
穹:你弟又犯啥事了？
丹恒:没事，就是闹脾气。
穹:？？？
丹恒看着对方的“正在输入中”，有些愉悦的摁灭了手机，不再管他亲亲宿舍长的消息轰炸，而是撑着脑袋注视着正在认真吃东西的刃。
刃吃东西很慢很安静，夹一筷子菜放在碗里，和着米饭一起送入口中，咀嚼的时候盯着自己的碗，吞咽的时候喉结会上升再下降，丹恒的目光就也跟着上扬再压下来。
他就这么毫不避讳、光明正大的看刃吃饭，丝毫不怕刃发现。事实上刃知道他在看自己，他也知道刃知道。
刃知道他在看自己，没瞪他就是默许，瞪了他就是让他收敛点，骂他就是让他不准看。
找他搭话就是心情不好想挑事。
就像现在。
“你不想吃？”
丹恒回过神来，他好看的弟弟正皱着眉头盯着他，夜市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又被过长的额发遮了大半，看起来鬼里鬼气的，也让他本就艳丽的五官变得有些雌雄莫辨。
这有点要命……
他怎么，那么好看……
丹恒一瞬间有点看呆了，直到刃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方才刃似乎是在跟他说话，于是他歉疚的笑笑，“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
“……”
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开口想刺丹恒两句，却又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真的……有点没意思。
丹恒反正不会跟他生气，丹恒反正不会烦他，丹恒反正看起来还是很喜欢他……丹恒怎么一点都不讨厌他的，明明他自己都已经觉得丹恒应该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了。
丹恒面对他的不回应会感到难受……可丹恒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应对他的招数几乎是与他一脉相承。丹恒自己不就是忽略了他的所有挑衅与找茬，像条狗一样骂也骂不走打也打不走，明明被他扎的鲜血淋漓还要伸手拥抱他，还妄想着他会念着自己的好稍微对自己态度好一点……讨厌，讨厌极了，烦死了，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真是烦死了！丹恒！
蠢货，白痴，自以为是的东西，虚伪的家伙……
……
“你做什么？离我远点！”
丹恒看刃堪称幽怨的看着他半天没说话，便凑近想看看刃怎么了，怎么看起来那么不高兴，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是不舒服吗？
只是他探向刃额头的手被刃“啪”的一下打开，然后就是吼着让丹恒离自己远点。刃这一下打的很重，红印子在丹恒有些苍白的手背上十分显眼。丹恒也被他突然的发作吼的有点懵，手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试探着放在了刃的肩上，刃扭过脸去不看他，但也没打他。
刃觉得，自己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耳鸣，又是耳鸣，身边的声音算得上是嘈杂，可他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东西凑到他面前来了，是丹恒吗？那个人好像在说话，丹恒在跟他说话吗……
……
“你怎么了……我很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所以没听到你说话，对不起。”
丹恒斟酌着，小心翼翼的轻声哄着他难搞的兄弟，态度甚至算得上是讨好。
刃的声音不算小，听到动静的人都往他们这边投向探究的视线，而处于目光焦点的两位主角却浑然不觉，一个气愤一个迷茫，就这样对峙着。
目光的聚集，众人的窃窃私语，还有面前看起来不解而受伤的丹恒……扭曲，旋转，光与暗，黑与白，那些绚丽的色彩都聚成一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潮汐声，那样尖啸着的潮汐声，从高天之上席卷而来，一瞬间就把刃拖入那漩涡之中，一时间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他感觉好烦，他知道这是幻觉，他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别动，可是他在哪里？他要干什么？他现在在干什么？
幻觉……都是幻觉……只要别动就好了，别动就能骗过其他人，熬过去就好了……是幻觉都是幻觉，是假的，假的……不要怕，是假的。
……丹恒呢？
……丹恒去哪里了？
为什么，听不到了……之前可以听到的，可以听到丹恒的……丹恒呢？
丹恒……
我害怕。
我害怕……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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