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痛恨这该死的群山。
他如一道闪电,策马在陡峭山路狂奔。
每一次跨马,碎石都在提醒速度的极限。
肺叶也如被碎石剐蹭,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铁锈味。
风声呼啸,压不住心底的沉重
点竹消失了!他的小枫!
恐惧如藤蔓缠紧心脏,勒得他窒息。
小枫惊恐的眼神,冰冷的刀锋…
快!更快!
山路尽头,集市喧闹的场景迎面扑来。
叫卖声、孩童嬉闹、食物香气…鲜活的人间烟火。
宫远徵充耳不闻,猩红视野里只有“平安客栈”!
裹挟硝烟血腥和尘土,宫远徵蛮横撞开吱呀木门!
砰!
巨响惊动大堂,惊的众人筷子掉落,掌柜算盘脱手!
喧闹变成死寂,所有人惊恐望向门口的男人,衣衫凌乱污秽,发丝黏在额角,
那双素来邪气倨傲的漂亮眼睛,只剩失焦的惊惧,剧烈的喘息着。
下一秒,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了角落方桌。
时间凝固。
方桌旁,小枫捏着金黄炸糕,腮帮鼓鼓,乌溜溜大眼茫然瞪圆。
她身旁的阿渡右手已按刀柄,身体绷紧如猎豹,
看清来人,眼中巨大恐惧后,肌肉悄然放松,手移开刀柄。
找到了!
他的小枫,安然无恙!
紧绷心弦骤然断裂!
宫远徵甚至不知如何移动。
视野模糊褪色,只剩那小小身影。
所有力气、恐惧、后怕,在确认她平安瞬间,
他踉跄扑去,带倒条凳浑然不觉,带着硝烟尘土山风,
猛地将那捏着炸糕的懵懂身影,死死箍进自己剧颤的怀里!
曲小枫“呃!”
小枫闷哼,炸糕“啪嗒”坠地。
巨大的冲击把女孩嵌进少年的胸膛,
骨头生疼,鼻尖充斥硝烟汗味与…绝望气息。
宫远徵“小枫…小枫…”
宫远徵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混乱重复着女孩的名字。
大堂死寂。
所有人目瞪口呆。
小枫被勒得喘不过气,不知所措。
她僵硬被箍着,清晰感受他身体的颤抖,力道像要将她揉碎。
耳边的破碎呼唤,带着滚烫气息灼烫着自己耳廓。
隔着衣衫,她甚至能感到他胸腔里那颗心正以恐怖的速度疯狂撞击着自己的后背,
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
这剧烈濒死的恐慌,陌生又强烈冲击她。
小枫想推开的手,慢慢轻轻抬起,
犹豫试探,最终小心翼翼落在他紧绷的脊背。
曲小枫“阿远?”
她小声带着不确定鼻音,
曲小枫“怎么了?弄疼我了…”
这一声“阿远”,宫远徵崩溃的神经猛颤!
他从噩梦中惊醒!箍紧手臂松动一丝,却未放。
他抬头,双手近乎粗鲁的捧住小枫脸颊迫使她仰视。
少年脸色依旧苍白吓人,额角细密冷汗,湿发黏颊,狼狈不堪。
但那双漂亮眼睛亮得惊人,翻涌的余波与失而复得的审视,确认无伤无阴影后,只有茫然委屈。
勒住心脏的窒息感,寸寸松开。
劫后余生的庆幸使紧绷身体松懈,强烈脱力感抽空了他。
他深深吸气,带着炸炸糕的甜香和暖意的空气终于顺畅灌入肺腑,驱散血腥硝烟。
宫远徵“呵…”
无尽疲惫和释然的叹息逸出唇边。
他缓缓低头,额头抵在她温热前额,闭眼。
再睁眼时,骇人猩红已退,只剩深深疲惫与无可奈何的宠溺。
他扯扯嘴角,试图安抚地笑,却因喘息紧张显得僵硬扭曲。
声音沙哑,找回些许熟悉调子,带着余悸与认命纵容
宫远徵“还好你没事…”
他抬起手,指节珍重地轻刮她挺翘鼻尖
阿渡默默收回目光,大堂凝固气氛松动,低低议论再起。
小枫眨眨眼,似终于回神。
鼻尖微痒,看他苍白脸上无奈委屈,看他眼底因她而生巨大恐惧的余烬…
暖意爬上心头。
被这样抱着,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她微动,小心翼翼揪住他胸前汗尘浸硬的衣襟
宫远徵感受这小小依恋,身体微僵。
宫远徵的下巴轻轻抵着小枫柔软的发顶,
鼻尖萦绕着她发间干净的皂角清香,那劫后余生的暖意正一点点熨帖着他几乎被恐惧撕裂的心脏。
集市喧嚣的人声、食物的香气、怀里人温热的触感,都在努力将他从那片焚天火海的冰冷阴影中拉回。
然而,熙攘人群的阴影里,一双阴冷如毒蛇的眼睛,透过客栈窗缝,
无声死死锁定宫远徵与他怀里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