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摇曳,将宫远徵脸上那瞬间的空白和惊愕照得无所遁形。
渴?
只是想喝水?
不是…寻死?
他像个傻子一样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这几个字。
他低头,目光机械地落在怀里再次昏厥过去的小枫身上
额角磕破的血痕刺目惊心,胸口包扎处因为方才的拉扯又渗出了点点鲜红,整个人软绵绵的,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在他怀里碎掉。
再扭头看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茶杯和案几上的水壶…
愧疚和懊悔狠狠拍击着他!
将他所有的傲慢、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自以为是,瞬间击得粉碎!
他误会她了!
她只是渴得受不了,想自己喝口水!
她虚弱得连杯子都拿不稳,摔倒了,磕伤了!
而他…他这个混账!
他不仅没有察觉,反而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她,用最伤人的话语继续凌迟她!
宫远徵“呃…”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宫远徵喉咙里溢出,他手忙脚乱地将小枫重新抱回榻上
动作是慌乱和小心翼翼。
他拧来干净的湿帕子,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笨拙又急切地擦拭她额角已经半凝固的血迹。
伤口磕在了桌角棱上,皮肉外翻,看着就疼。
他的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他赶紧翻找出最好的金疮药和柔软的纱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替她清理、上药、包扎。
每一个动作都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弄疼了她。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口那再次被血染红的绷带上,手指僵住了。
男女有别?
这四个字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苍白。
他早已在暴怒和失控中撕碎了所有的界限,残忍地占有了她,如今再来考虑这个
虚伪得让他自己都作呕。
他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死一般,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保持冷静和专注,动作极其轻柔地解开她染血的寝衣。
当那处被他亲手造成的、狰狞可怕的伤口再次暴露在眼前时,他的呼吸猛地一窒,脸色煞白。
每一次用指尖蘸取药膏,触碰那冰凉而脆弱的肌肤,看到那深刻的、几乎致命伤痕
他的心就像是被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凌迟,痛得无以复加加
全部处理完,他已经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虚脱般地坐在榻边
大口地喘着气,比经历一场生死恶战还要疲惫。
他望着小枫昏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浮上心头
唤醒她,或许…只是另一个更加艰难和痛苦的开始。
她抗拒他的讨好。
而他,靠近她时,那该死的、源自忘川的生理性排斥和头痛依旧存在
让他本能地想要逃避和伤害她
可同时,看到她受伤受苦,那滔天的悔恨和不受控制的心疼又会将他淹没,逼得他发疯。
他们之间,横亘着太深的误解、无法挽回的伤害,还有那一道…
他至今无法冲破的、诡异的生理鸿沟。
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何才能弥补?如何才能靠近?
如何才能…让她活下去,也让自己活下去?
这沉甸甸的、几乎无解的难题,轰然压在他的心头,让他窒息,让他绝望。
帐内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映照着他疲惫不堪、写满了迷茫和痛苦的侧脸,
也映照着榻上那人依旧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脆弱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