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据点 - 夜
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在院落中响起,打破了深夜的沉寂。
宫远徵带着一身未散的血腥气和夜露的寒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玄色的衣袍上沾着些许暗色污渍,
脸色在灯下显得异常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
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和一丝…微弱的、不敢宣之于口的希望。
他解决了风无尘,废了那个杂碎的武功,暂时遏制了西域的隐患。
现在,他所有的念头只剩下一个
去见小枫!立刻!马上!
宫远徵“哥!”
他一眼就看到站在厅中的宫尚角,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沙哑
宫远徵“风无尘已经解决了!小枫呢?宫里情况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他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就要往里走,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是煎熬。
宫尚角转过身,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心猛地一沉。
远徵的眼神里那点微弱的光,让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变得无比残忍。
宫尚角上前一步,挡住了宫远徵的去路,声音异常低沉
宫尚角“远徵,你等一下。”
宫远徵脚步一顿,终于察觉到哥哥的神色不对。
那不是计划顺利的沉稳,而是一种…沉重的、甚至带着痛惜的凝重。
他心中的急切瞬间被不祥的预感覆盖。
宫远徵眉头紧锁,语气变得急促而不安
宫远徵“哥?怎么了?是不是小枫出事了?!李承鄞对她做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就往最坏的方向想,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暴戾起来。
宫尚角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很重,试图让他冷静
宫尚角“远徵,你听我说。小枫现在在芷萝宫,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阿渡也在她身边。我们的人已经接触过她们了。”
宫远徵稍微松了口气,但
宫尚角的表情丝毫没有缓和,反而更加沉重。
宫尚角深吸一口气,看着弟弟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又缓慢
宫尚角“但是,远徵,小枫她…状态很不对。风无尘他…为了把她‘干干净净’地送给李承鄞,给她灌了忘川水。”
“忘川水”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接连劈在宫远徵头顶!
他脸上的急切、那点微弱的希望、甚至刚刚升起的暴戾,瞬间凝固了。
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
又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比刚才还要难看十倍!
忘川水…
为了送给李承鄞…
干干净净…
这几个词在他脑中疯狂回荡,
拼接成一个让他五脏六腑都绞碎了的、无比恶毒的事实!
他刚刚经历过忘川水的折磨,
深知那是什么滋味!
那是将一个人最珍视的东西连根拔起的酷刑!
而风无尘…风无尘竟然对小枫用了这个东西!
只是为了让她更容易被李承鄞接受?!
而他…而他当时在做什么?
他因为同样的忘川水,忘了她,
伤害了她,和她吵架…
才给了风无尘可乘之机!
巨大的悔恨、滔天的愤怒、以及一种几乎将他撕裂的心疼,瞬间淹没了他!
宫远徵嘴唇颤抖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破碎的难以置信
宫远徵“她…她忘了…?”
他像是问宫尚角,又像是在问自己。
宫尚角沉重地点头
宫尚角“阿渡确认的。她…已经不记得你了,也不记得我,不记得宫家的一切。”
“砰!”
宫远徵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廊柱上,
实心的木头竟然被他砸得裂开细纹!
手背瞬间红肿出血,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宫远徵抬起头,眼睛猩红,里面是毁灭一切的疯狂和痛苦
宫远徵“风无尘!!!我该将他千刀万剐!!”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泪!
他想起自己挣脱忘川水时的痛苦挣扎,
想起那些模糊又珍贵的记忆碎片是如何一点点拼凑回来…
而小枫,现在正经历着他经历过的一切,甚至更糟
她的遗忘,是被敌人当作礼物精心打造的!
而他现在就要去见她,以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的身份。
宫尚角看着他这副几乎要崩溃的样子,
心中痛极,却不得不提醒他最残酷的现实
宫尚角“远徵,你冷静点!我知道你难受,但你现在必须冷静!小枫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可能会怕你,可能会抗拒你,你…”
宫远徵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偏执的绝望
宫远徵“我知道!”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痛苦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宫远徵“我知道她忘了…我知道她可能不认得我…可能怕我…”
他重复着,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宫远徵“但那又怎么样?!”
他猛地看向宫尚角,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决绝。
宫远徵“她忘一次,我就让她想起来一次!想不起来,我就重新开始!她是我的妻子,无论她记不记得,她都是!李承鄞休想碰她一根手指头!我现在就要去把她带回来!”
说完,他不再看宫尚角,猛地转身,如同负伤的猛兽,
带着一身凛冽的杀气和刻骨的悲伤,
再次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目标直指皇宫芷萝宫!
宫尚角看着他决绝而痛苦的背影,伸出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知道,任何言语在此时都是苍白的。
宫远徵的世界,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已经再次天翻地覆。
而现在,他只能尽一切努力,
为弟弟这第二次、更加艰难的“重逢”,扫清障碍。
宫远徵的心在滴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忘川水的滋味,他们两人都尝过了。
而这一次,换他来把她从那片遗忘的冰河里,一点点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