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奶娘将澈儿抱回徵宫,送入小枫怀中时,所有的冷静和算计,在触及那柔软而温暖的小身体时,瞬间土崩瓦解。
小枫的手臂猛地一颤,几乎有些抱不稳。她低头,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儿子。
澈儿似乎认得母亲的气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咿呀”的模糊音节,一只小手胡乱地抓住了她垂落的一缕头发。
这是她的儿子…
是她历经生死、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孩子…
是她和宫远徵之间,最深最痛的羁绊,也是最无法抹杀的证据…
巨大的、迟来的母性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麻,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眼眶迅速泛红,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砸落,滴在澈儿嫩乎乎的脸颊上。
她猛地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身体因为激动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失忆时对孩子的喜爱是本能,而此刻,恢复记忆后,那份爱里掺杂了太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劫后余生的庆幸、刻骨铭心的痛楚、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保护欲。
曲小枫“澈儿…娘的澈儿…对不起…娘差点…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她语无伦次,所有的坚强伪装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宫远徵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涌起巨大的欣慰和酸楚。
他上前一步,轻轻环住她和孩子,声音低沉温柔
宫远徵“都过去了…小枫,都过去了…你看,澈儿很好,他很想你…”
他完全将小枫此刻的失态理解为母子连心的天性爆发。
他丝毫没有想到,这泪水中还包含着对他无声的控诉、对过往的恐惧以及决绝的割裂。
自那日起,小枫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孩子身上。
她亲自给澈儿喂奶、换尿布、洗澡、哄睡,不肯假手他人。
她抱着孩子的时候,眼神会变得异常柔软和专注,仿佛那是她灰暗世界中唯一的光亮。
宫远徵对此乐见其成。
他甚至觉得,有了孩子的牵绊,小枫会更加安心地留在徵宫,留在他的身边。
他享受着这种“一家三口”的温馨氛围,时常陪在一旁,看着小枫忙碌,偶尔笨手笨脚地想帮忙,却总是被小枫以“你毛手毛脚”为由轻轻推开。
宫远徵看着小枫耐心地哄着哭闹的澈儿,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宫远徵“看来澈儿还是最黏你。”
曲小枫“孩子自然黏母亲多一些。”
她巧妙地避开了“我们”这个词。
她不再拒绝宫远徵的靠近,甚至偶尔会主动让他抱抱孩子,营造出一种看似和谐的表象。
但宫远徵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她的温柔和专注只给了孩子,对他,则是一种例行公事般的、恰到好处的回应。
她不再与他谈论任何深入的话题,不再对他发脾气,也不再因他的亲密举动而脸红心跳。
她就像一个完美的、尽职的“徵宫夫人”和“澈儿的母亲”,却唯独收回了作为“曲小枫”对他的那份独特的情感。
宫远徵将其归咎于她为人母的专注和或许还未完全消散的、对“过去”的些许芥蒂。
他相信,只要他持续地付出爱和温暖,总有一天能彻底融化她心底那点小小的冰块。
他却不知道,小枫正是利用了他这种心理,将孩子变成了自己最好的“盾牌”和“借口”。
以照顾孩子为名,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减少与他的独处时间,避免更多令人心乱的亲密接触。
以孩子需要安静为由,她可以婉拒他夜间留宿的请求。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便能完美地掩饰她内心的冰冷算计和去意。
抱着怀中这温暖的小生命,小枫的心一半被母爱填满,另一半则被冰冷的决绝占据。
澈儿,娘对不起你,让你生在如此纠葛之中。
但娘必须这么做。
只有彻底解决了外面的威胁,娘才能给你一个真正安全平静的未来…
无论这个未来,有没有他。
她在孩子纯真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冷静而残酷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