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

徵宫的院子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吹叶落的声音。

小枫独自坐在阳光下，思绪飘远，那些混乱的记忆、当下的担忧、

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交织在一起，让她眉宇间染上一抹轻愁。

宫远徵在暗处观察了她许久，看着她安静的侧影和那抹挥之不去的忧郁，心中的不安和焦灼越来越盛。

他再也按捺不住，从廊柱后走了出来，脚步因为“病弱”而刻意放得有些虚浮。

小枫听到脚步声，回过神，见是他，连忙起身想去扶他

曲小枫“你怎么出来了？月公子说了你要多卧床静养。”

宫远徵避开她的手，在她面前的石凳上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宫远徵“小枫，我们大婚吧。”

曲小枫“……”

小枫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一下子愣住了。

及冠礼后的家宴上，众人起哄，他笑着应承，她却因记忆恢复而心乱如麻。

之后便是他“病倒”，她日夜照料，所有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体上，几乎忘了这件事。

此刻被他骤然提起，那些被强行压下的纠结和惶惑瞬间又涌了上来。

她看着宫远徵期待又紧张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愿意吗？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对他早已再生情愫，他的依赖、他的脆弱、他的温柔，都让她心软。

可是…愿意吗？

那些冰冷的过去、决绝的伤痛，真的能就此一笔勾销吗？

她真的准备好了再次将一生交付吗？

她的犹豫和沉默，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刺穿了宫远徵强装的镇定。

他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更加透明了几分。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塌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巨大的失落和…委屈。

是真的委屈。

算计是假的，但想要她是真的。

装病是假的，但害怕失去她是真的。

巨大的恐慌和长时间扮演“弱者”积压的情绪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他竟真的觉得眼眶发热，鼻尖发酸。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水光氤氲，竟像是要掉下泪来！

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半真半假地，将心底最深的恐惧问出了口

宫远徵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

宫远徵“为什么犹豫？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想起了所有的事情…想起了我从前做的事…所以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是不是？”

他越说越激动，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那不是全然伪装，其中掺杂了太多真实的悔恨、后怕和此刻被她犹豫刺伤的痛楚。

他像个做错了事、害怕被抛弃的孩子，绝望地看着她。

小枫彻底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和指控惊呆了！

她从未见过宫远徵哭！

但无论是那个冷漠偏执的徵宫主人，还是后来这个依赖黏人的“病弱”夫君，

他都应该是强势的、隐忍的，甚至是阴郁的，

绝不该是现在这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眼泪砸得她心口生疼。

他话里的内容更是让她心惊！他知道了

不仅如此，他知道她的犹豫是因为想起了过去的不堪！所以…

他这些时日的脆弱不安，不仅仅是因病，更是因为害怕她秋后算账？

小枫心慌意乱，下意识地反驳，声音都急得拔高了些

曲小枫“没有！我没有因为那个！我…”

她的话顿住了。

因为她看到宫远徵通红的眼睛里，除了泪水，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

一种近乎绝望的审视和等待审判的恐惧。

鬼使神差地，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看着他那张泪痕交错的脸，忽然反问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茫然

宫远徵“…难道…你真的做了什么…特别不好的、需要我原谅的事，是我还没想起来的吗？”

空气瞬间凝固。

宫远徵的哭声戛然而止，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了原地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光想着用过去的已知错误来博取同情和掩盖现在的欺骗，却万万没想到小枫会来这么一句直击灵魂的反问！

有吗？

当然有！

他现在就在做！

装病骗她！

偷换她的药！

算计着她怀孕！

哪一桩哪一件被捅出来，都足够她再次恨透他！

巨大的心虚和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汗毛倒竖，所有的委屈和眼泪都被吓了回去，只剩下手脚冰凉。

他张着嘴，看着小枫那双清澈又带着疑惑的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承认？

死路一条。

否认？

万一她以后想起来…

宫远徵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得头破血流，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