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两位兄长及璇姐姐用完接风宴后,宫念徵果然如常,
并未回自己那华丽却略显冷清的院落,
而是熟门熟路地拐去了雪璃所居的、更为清静雅致的“听雪阁”。
雪璃早已备好了温热的牛乳和几样清淡的点心。
她虽气质清冷,但对待真心喜欢的人,总是细致入微。
见念徵进来,她清冷的眉眼柔和下来,拍了拍身边软榻的位置。
宫念徵踢掉缀满铃铛的软鞋,像只慵懒的猫儿般蜷缩到软榻上,
很自然地将头枕在雪璃的腿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宫念徵“还是璃姐姐这里最舒服。”
雪璃轻轻抚摸着念徵柔软的发辫,指尖偶尔碰到那些冰凉的小金铃,发出细微的脆响。
她看着怀中这张艳光四射却又带着一丝疲惫的俏脸,沉默了片刻,还是轻声问出了口
雪璃“这次出去…见到他了?你们…怎么样了?”
宫念徵把玩着雪璃衣带的手指微微一顿。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响。
良久,念徵才闷闷的声音从她腿间传来
宫念徵“…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阴魂不散,烦人得很。”
语气是她一贯的嫌弃和不耐烦,但那细微的停顿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涩然,
却没能逃过雪璃的感知。
雪璃心中微叹。
她是最清楚念徵与李相夷之间那些纠葛的人之一。
几年前,念徵开始跟着璇角外出历练,一次任务中与当时风头无两、少年意气、骄傲得仿佛天下尽在脚下的李相夷不打不相识。
念徵那般玲珑心思和黑心手段,最是看不惯李相夷那副“老子天下第一聪明厉害”的派头,
靠着智慧将他狠狠奚落了一番,骂他“空有武力没脑子”、“自大狂”。
偏偏后来,又阴差阳错,在李相夷被信任之人背叛、险些中招时,念徵洞悉先机,
不仅替他清理了门户,还巧妙化解了一场针对他的剧毒阴谋。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那般耀眼、却又会因她几句话而气得跳脚、
在她帮助下脱困后眼神复杂的少年剑神,就在念徵心里留下了痕迹。
她嘴上骂得狠,心里却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这个武功确实天下第一、但情商堪忧的“木头桩子”。
只可惜,当时的李相夷,眼里似乎只有他的四顾门霸业和那个温柔似水的乔婉娩,对念徵这般刁钻犀利、从不顺着他的姑娘,
完全不懂如何应对,甚至可能都未察觉到她那隐藏颇深的心意。
念徵何等骄傲?
伤心之下,便借着陪璇角去金鸳盟商议联盟之事,远走他方。
在金鸳盟,她不仅协助璇角谈判,更以其敏锐洞察力,
拆穿了角丽谯那疯批美人的阴谋,间接促成了笛飞声对璇角的一见钟情。
而李相夷,在失去念徵的音讯后,又经历了师兄单孤刀失踪的打击,
某次因笛飞声约战再次见到念徵时,仿佛突然开了窍,或者说,慌了神。
他开始不顾一切地缠着念徵,试图弥补,试图靠近。
可念徵本就是钓系高手,内心又藏着被他无意所伤的委屈,
最是厌恶他这种“失去了才知追悔”的“犯贱”行为。
任凭李相夷如何放下身段,甚至做出了“红绸武剑”那般轰动武林、浪漫至极的告白举动,
换来的也只是念徵更加冷漠的转身离开。
如今,李相夷的人生仿佛只剩下两件事,
寻找师兄单孤刀,以及追着宫念徵跑。
四顾门的兄弟们看着他们昔日光芒万丈、如今却为情所困、日渐憔悴的门主,
简直是操碎了心,却又无计可施。
雪璃感受到腿上传来的细微紧绷感,知道念徵并非表面那般全然无动于衷。
她轻轻梳理着念徵的发丝,低声道
雪璃“四顾门的人…前些日子托人递了话,说李门主近日…很是不好,练剑时都险些伤了自己…他们很担心。”
宫念徵猛地坐起身,甜美的脸上瞬间结了一层寒霜,语气又冲又冷
宫念徵“他不好关我什么事?是他自己蠢!以前眼睛瞎,现在脑子也坏掉了么?练剑都能伤到自己,这天下第一的名头趁早让给笛飞声算了!”
她语速极快,像是被踩了痛脚,
连珠炮似的发泄着,可那微微闪烁的眼神和攥紧的拳头,
却暴露了她心底远不如语气那般平静。
雪璃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反驳,只是递过那杯温热的牛乳。
宫念徵接过杯子,却不喝,只是捧在手心,低着头,看着杯中袅袅的热气,半晌,
才极轻极轻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宫念徵“…谁让他…当初眼里没有我…”
说完这句,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或许是觉得失言,猛地将牛乳一饮而尽,
然后把杯子一放,重新躺倒,用后背对着雪汐,裹紧了被子,闷声道
宫念徵“睡了睡了!以后不许再提那个讨厌的家伙!”
雪璃看着那明显是在逃避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吹熄了烛火。
黑暗中,宫念徵睁着眼睛,听着身边雪璃平稳的呼吸声,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人红绸舞剑时惊艳天下的身影,
以及后来他追着自己时,那双总是带着急切、懊悔、和一丝笨拙无助的明亮眼睛…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枕头里。
宫念徵“…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