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灰色平原,如梦境般单调如一的颜色。
除不断呼啸的凛冽寒风外,这里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感受寒冷是唯一能让我静心思考的方式。
直到我颤抖着躲回车里,将暖气开到最大,我依然没能感受到什么。
本该熟悉的空气,冬日里冷凝成霜。
一直处在极端孤独之下的人,内心会发生很大的改变,这让我感觉尤为焦躁。
曾经有一段日子像花朵一样艳丽,而现在,眼前只有一片昏暗。
正值中午,太阳却已经被阴云笼罩,或许是快要下雪了,干冷的空气让我的鼻子极不舒适。
我背上露营工具,用围巾把自己严实地裹了起来,在大衣里面贴了两片暖宝宝,便踏进了荒芜的平原,朝着远处的山丘前进。
“你看到那棵树了吗,就在山丘的顶端。”
焦躁不安的心情迫使我奔跑起来,此刻脚下的泥土已经被冻的板结,贯穿于平原之间的小道充满泥泞,我完全凭借自己的感觉前进,背包的重量很快让我喘不上气。
远方的黑暗中,乌云黑压压地漂浮在空中。
没过多久便开始落雪。
在朦胧的雪中,我在阴暗的平原上行走着,背后留下了我前行的脚印。
我看见那棵树了。
“是你梦中提到的那棵树吗?”
我顾不得调整,摆着薄薄的积雪爬上山丘。弯曲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树干非常粗壮。
树干的粗细程度,应该需要两个人才能完全环抱。
我注视着伸向天空的树干。
当然,这个季节别说看见树叶,就连一点绿色都没有,我眼前的这棵树只剩光秃秃的枝桠。
我不记得这里什么时候有这棵树,或许只是曾经我忽视了这一点。
远处便是已经冻结的湖。
我倚靠在树旁,看着远处的景致。
雪越下越大,天空和草原的交汇线已然模糊不清,我不久前留下的脚印也很快被白雪掩埋。
我取下围巾,朝着天空呼出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慢慢消散。
我的头上和肩上也很快变白,我产生了一种强烈地想要摘下手套触碰雪花的冲动。
对了……在我心里,水原雅就是雪花。
至今,枝头仍然挂满白雪。
如果抓住底部的树干大力摇晃,树下的人应该会被雪完全覆盖。
这是我小时候很喜欢做的事情。
但现在,这显得格外愚蠢,雪花不仅会钻进衣服里,还会让自己格外狼狈。
“喂……”
我回过头。
“你不觉得这很像……”
隔着手套接住雪花,我好像能感觉到凉意。
一阵寒风吹过,雪花飞舞,落英缤纷。
那时,我看到我周围充满了春日的光芒,弯曲的枝干上有着艳丽的东西正在绽放。
这是花瓣。
倘若花瓣正在世界的另一侧飘落,那白雪便是由花瓣飘落所产生的幻影。
我目睹到幻影被寒风摧毁的瞬间,与此同时,我的意识也回到了拥有酷热阳光的夏日。
哪怕只是无垠的绿色,那时的我应该是微笑着的。
“是啊……”
我完全被寒风包裹,心里却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让我整个人都无法感觉到一点寒意。
零碎的幻影在脑中泛滥,我无法与现实区分,在好几个瞬间,我变成了水原雅,兴奋着,慷慨着,我整个人开始失去平衡,仿佛一个不断坠落的石块。
我又变回了自己,肩上的重量突然增加。
我和她面前都有着巨大的困境和人生正等待着我们,再接下来这个忙碌得世界里,不可能再有像现在这样完美的时机,我明白,这些幻影的诞生便是让我停下前进,在过往中沉沦,但现实这样完美的瞬间已然结束,她却没梦一起体会。
为何如此突兀,为何如此浮夸。
我思索着。
幻影和现实重叠着,压抑和窒息中有着悠闲,自然的事物,就像雪花悠然飘落一样,寒风却那样急切。
最后雪花还是会落回地面。
我该如何是好?
白雪不间断的从天空落下,摇曳的枝桠伴随着雪块的落下,我被一种强大的牵引力带动着,在幻影中找到了一条小径。
那是一条连通水田的小路,路边有着各种颜色的鲜艳花朵,道路的终点是一座有着红色砖块搭起围墙的高大建筑,建筑是北方常见了平顶楼房,房顶的天台被很高的铁网罩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鸟儿就无法从楼顶飞起。
仅仅是这样的瞬间,我便感受到莫大的悲哀。
孩童时期的我像是折断翅膀的鸟儿,在地面拼命挣扎,腾空而起的瞬间便又被社会的铁网打了回来,只剩下几片五毛零落。
我不想水原雅变得破碎,我希望她幸福。
她的内心十分细腻,甚至预料到了未来的事情。
如果是那样,我们始终会分开吧。
我想让时间在此刻停止,幻象从未有过的清晰。
但不能如此,我深知自己要亲手撕碎这幻境的屏障。
雪越下越大,远方的湖面已经无法和旁边的地面区分,天与地都成为一致的洁白。
我想现在应该使用露营工具,但产生了一种不想破坏这片圣洁的感受。
我拼命撕碎幻境,让自己保持清醒。
随着最近睡眠时间的不断变长,我花在让自己忘记梦境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不过从这次经历中,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事物,即便破碎的幻影很快就会消失。
那我就要孤注一掷的踏上旅程了。
等我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老式火车强摇摇晃晃了数十个小时。
因为几个人共用一个小桌板,我只能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编辑。
此刻车窗外一片漆黑,周围的人都横七竖八地睡倒了。
我将大衣的帽子拉低,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也睡着了。
我不想这样。
我的软弱,我脆弱的内心已经完全被幻影击垮。
我只能这样。
在兜帽下无言的啜泣。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