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喂，水原雅，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我和他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讨论着晚上吃什么的话题，突然他冒出了这么一句，让我觉得十分诧异。

“从事什么职业吗？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情，要不和你一样当一个作家呢？”我开玩笑地说道。

“才不要呢，你不是说自己对文字很不敏感吗，况且你看看现在的我，混成什么样子了，对了，晚上就吃米粉吧。”

“那我肯定会成为一个比你厉害的人。”他突然又说了关于吃什么的事情，这一下打断了我的思路，“那我要微辣的。”

再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种口味的东西，想起之前理子姐叫我们一起吃火锅，当我看到红色的牛油锅底时，被吓了一跳，当时的我在想“这究竟是什么黑暗料理，人吃下去真的不会被辣死吗”，只是后来发现火锅出奇的好吃，明明看起来很辣的汤料，煮出来的食物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辣，从那以后，火锅也被纳入了我的美食清单，只是出去吃火锅的机会并不多，除非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的小说点子，然后会疯了一般地拉住我，然后问我“你要不要吃什么，随便说我请客”，这种时候我通常都会点火锅，偶尔也一起尝试过别的东西，比如西餐之类的东西，只是我还是很喜欢火锅，相比于平时在家里吃的清汤寡水的东西，能够出去吃一顿，还是会感觉很满足。

我不止一次吐槽了他做饭的水平，只是他始终没有精进一下厨艺，除了饭菜不好吃，还会出现“厨房爆炸”的情况，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只能顶着满屋子的烟气，然后穿上衣服去外面吃饭。

后来我也试着学习了一下做饭，其实这对我来说不算困难，因为先前在孤儿院有在厨房帮工的经历，只是自己做菜时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分不清糖和盐巴，分不清醋和酱油，这对于我来说也是经常发生的事，其实这也不能怪我，他用来装调料的罐子总是奇奇怪怪的，还有一些茶叶罐之类的东西，上面也没有贴对应的标签，我自然是没办法分清的吧？

其实我现在的厨艺已经很棒了。

毕竟过了这么长时间，自从毕业以后我便开始了独居的生活，汤川偶尔也会来我家里做客，至少我做的饭菜是能够拿上台面的，汤川也会称赞我的厨艺，我甚至买了一个小型的电火锅在家里，从超市买来食材和火锅底料以后，就可以将它们放在一起煮，这也算是一种懒人吃法吧，只是清洗餐具会让我觉得很头疼。

无论怎么样说，我现在都是一个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大人了，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描述这种现状，换句话来说，我不断朝着自己必须要达成的目标前进，以至于开始对其他事情麻木了，吃火锅也没了当时的热情，后来也开始懒得做饭，虽然说叫外卖很便利，但毕竟自己是学医的，虽然不是自己的专攻项目，也是知道长期吃一些油腻的东西会对身体有什么样的伤害。

这不就是清醒的堕落吗？我想。

通宵达旦研究方案时，我的颈椎就会很痛，忙完所有工作再去睡觉，天边甚至已经泛白，这么说来，我小时候作息不规律的事情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如同他通宵达旦写作一样，我们都有着自己要去做的“正事”，不过是在达到这个目标的途中会付出一些代价。

我随着惯性，度过了那段时光。

我喜欢半夜的阳台，无论是冬季还是夏季，晴天的时候就能够看到天空，当然，我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只是我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去记录自己生活中的事情，每次写日记的时候，我对他的敬佩感就会增加，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把生活中无聊的事情描述的如此富有感染力，在医院里，我见证了很多病人的离去，在医学上被判定为死亡，只有简简单单的“死亡”二字，如果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描述方法，这不过是一个顺手的事情。

医生无法治疗自己的病人，这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我早就练就了强大的内心，但当面对到哭诉的患者家属，我还是会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

“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就是这样，我只能看着，随后记录，这是我做的事情，对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他曾经这么跟我说过。

这个世界的运营方式究竟是什么样的？

还在仰望星空的我能否明白。

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悲剧，在时间和空间的推动下不断发生着。

我踩了踩脚下坚硬的地面。

如果人能如同地面一样坚硬……

不，人不可能如同地面一样坚硬。

所有的情感，天空，湖水，阳光，街道上的行人，海浪，水鸟，夜晚的星星，晚风，草原，朦胧的雨，人们的对话，宁静度过的日子，玩一把高难度电子游戏，探讨未来，沿着河岸奔跑，铁路，远处的山脉，灯火，冬季的雪，秋季零落的叶，春生的花。

所有所有这一切。

人们独有的，填补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单调和残忍，任何事物都无法平替的，我们愿意感受着的。

这样所有所有的一切。

长大带来的痛楚，摔断腿带来的痛楚，炒菜时被热油溅到的痛楚。

这所有冰冷的痛楚。

孩子长高的喜悦，取得名次的喜悦，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喜悦，获得事业成功的喜悦。

这充斥着温柔美好的喜悦。

人生的一切。

所有我描述的事物，我无法描述的事物。

这样的一切。

都是我一直以来，想和他所感受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