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后来，我独自一人去过海边旅行。

总而言之，是十分枯燥无味的，无论是白日里人满为患的海滩，还是晚间潮湿炎热的海风，都使我感觉焦躁不安，我只在海边待了两天，就坐车返程了。

明明想要感受曾经的气息，但现在这街道和海浪只带给我一种感受——疏离感。

这么说来，我来去乘车的时间都有一天半左右，唯一能让我提起兴趣的，便是乘坐高铁时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植被也由地理位置的变化而发生改变，我试图用手机拍下窗外的景色，可是快门总是跟不上闪过的速度，最后也只能放弃了这一想法。

旅行这种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准确来说，即便是正在旅行，也很难让我产生“我正在不同的地方”这样的感受。

直到回看日记，我才能想起曾经的自己都独自一人去过哪里，这么说来，旅行根本没有在我脑中留下什么难以忘记的时刻，只有一种“我去过那里打卡”的感受，于是后来，我的出行范围便缩小到了周边城市，再后来开始了工作，连假期都少的可怜，我才明白自己荒废那么多大学假期是有多么的可惜。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我只是在随意的行走，周围的场景只有虚无，确切的说，是一些毫无关联的色块拼接在一起，我看不出那些色块所代表的场景，不过白色一定是我吧，曾经我因为不想太过出众，将白头发染成了黑色，又尝试了各种潮流的颜色，不过后来还是觉得白头发最适合自己，同事最初都很惊讶，其中一个女实习生更是像看见什么珍奇物种一样盯着我的头发说：“天呐，这原来是你本来头发的颜色吗？我最开始还想问你是在哪家理发店染出来的，真是特别好看的颜色啊。”

这个时候的我只能笑笑回应她。

不过现在我完全接受了自己这样的发色，实话说我很喜欢白色，对着镜子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好看呢。

不久前我又尝试了一下挑染，买了一些染发工具自己在家研究，最后将自己的头部右侧的一缕头发染成了蓝色，虽然看起来有些突兀，不过同事也只惊讶了几天，这个头发浪潮也终于算是过去了。

我就那样持续地走在梦中，没有目的，没有边际，无数的色块所拼接的世界，天空却格外的蓝，云朵如同逐帧动画的小人一般从天空飘过，树和草也只是模糊的绿色，其中还有几个像素点的红色格外明显。

我能漂浮。

在这样行走了不知多久以后，我轻轻一跃，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漂浮在了空中，失重的感觉格外真实，头和脚仿佛颠倒过来，在慢慢克服了失重的恐惧感之后，我甚至能在“天空”中自由的飞行，只是这样的飞行也没有持续多久，我便坠入了一个完全虚无的空间。

用“虚无”这个词，是因为我想不到任何颜色来描述我现在所处的这个场景，在还没有学医前，我一直认为盲人的眼前是漆黑一片，只是后来才知道，漆黑一片是一个极不准确的形容，应该用空洞和虚无来描述才对，那不在任何一种颜色的范畴内，而我现在就置身于这样的空间中。

梦里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自己正处在一个十分熟悉的地方，但我又无法通过色块判断自己身处何处，直到最后陷入虚无，那亲切感也没有退去，这让我感觉十分焦急，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虚无，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下坠还是在上升。

这应该就是学术里所说的意识深层空间，我突然感到一阵惊慌，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亲切感在一瞬间消失了，房间一片漆黑，窗外也看不到半点光亮，我甚至怀疑自己没有真的醒来，摸索着打开灯冲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头发乱蓬蓬的自己，我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黑眼圈很重，感觉皮肤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这都是我经常熬夜所导致的，虽然买了一些护肤用品在家里，但忙起来的时候总是忘了用，回到家更是倒头就睡，我一边感慨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一边回到了房间里。

今晚恐怕不可能再睡着了，我坐在桌边，随意翻看着病例和草案，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精神领域的治疗方面取得进展，这也是我压力的一大来源，我不擅长和病人家属打交道，不过这却是我工作中最轻松的部分，看着躺在床上依然不省人事的患者，我的心情多少也是会受到些影响。

这种状态下，连小说也很难看得进去，我从学生时期就很喜欢读小说，此刻家里的书架上依然静静地躺着那些我买来的小说，只是上面已经落了不少灰尘，我甚至连打理的劲头也没有，只是任由它们放在那里。

“好想度假啊。”我自言自语道。

其实度假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花钱换了个地方待着，正如我前面所说，旅行也带给不了我什么实感，所以我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无论是现在的工作还是我自身的原因，我都不可能去度假，即便是度假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的放松，所以这种事情也只是想想就好了。

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达到的目标。

曾经我也试着留了长发，只是后面又剪短了。

不过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可不是身不由己哦，我已经有了独自生活的能力，现在的我也是完全在凭着自己的喜好生活着。

这句话是说给谁的呢？

我这样想着，静静地看向远处幽深黑暗的天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