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最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说他叫张怀景。听起来很像古代冒着酸气儿的诗人的名字。林序第一次听到他自我介绍时是这么想的,没好意思讲出口。
只看名字的话也不能说太奇怪,怪就怪在他对林序突入其来的热情。算上今天,这已经是他第四次约他出来吃饭了。前三次林序都找借口拒绝了,这次真有点儿没法儿开口了。可是为什么呢?林序琢磨着,自己一个刚从小城市来了俩月的北漂,他总不至于图钱吧?那图啥呢?图他这点儿姿色吗?好吧,他确实有点儿不算多的美貌,但是,首先他是男的,其次,张怀景也是男的。
直到坐在高级餐厅的椅子上,看着对面西装革履的张怀景,林序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张怀景曲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酒杯。张怀景的眼睛很深邃,就这么看着人的时候,显得波光粼粼的,他的睫毛也特别长,是很直的那种长,眨下眼,眼皮一垂,眼里就荡起了涟漪。
“你眼睛挺大的。”林序这么想着,就这么说出口了。
“嗯?”张怀景挑了下眉,似乎有点儿惊讶。
林序也觉得有点儿羞耻,一个大男人你管人家眼睛大不大呢?他尴尬地端起酒杯闷了口酒,透过酒杯又看到了张怀景的脸,林序又想,不过他是真的挺好看的。
林序臊眉耷眼地扒拉着饭,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了。很奇怪,张怀景点的几个菜都超乎寻常地符合他的口味,他甚至贴心地挑走了鱼上的几片香菜。
“今年多大了?”张怀景问道。
“十九。”林序抬头说到,等着他的下文。心想,谢天谢地,终于到正题了。
“我三十一。”
?林序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有兴趣拍戏吗?”
???!!!
林序的眼瞬间瞪大了。
“知道去年戛纳拿最佳导演奖的人叫什么吗?那是我爸。”
林序的眼睛瞪地更大了。
“骗你的。”张怀景摇头笑了下,“怎么什么都信呢。”
林序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们似乎没有熟到可以开玩笑的程度,他有点儿生气,但是又鉴于吃人的嘴短,所以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不说话。
“好了,别恼了。我是北艺的表演老师,是真的想找你拍戏。”张怀景边说边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林序大致扫了一眼,确认他没有撒谎。
“张老师,恕我冒昧,是你们学校的学生配不上你吗?”是真的很冒昧,但是林序也是真的睚眦必报。
张怀景又笑了。
“没有,就觉得你也是表演的好苗子。”
林序也笑了,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虽然他也无数次在夜里祈祷天上掉馅饼。但是谁都知道,天上不会真的掉馅饼。
“您从哪看出来我有天份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怀景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序愣了愣,费力地开始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是在…客车站。
那天林序刚刚完成他人生中第一个角色的表演—在衙门门口喊“威武”的的小吏。刚刚灰头土脸地在客车站买了回市里的车票。客车还有两个小时才开,林序买了瓶汽水,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等车。
张怀景突然地就杵在他面前,对,就是突然的。林序听到了很粗的喘气声,一抬头就看到了张怀景。
他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大概二十公分的距离,也不说话,就垂着眼盯着林序看。
林序下意识地摸住自己的口袋。
“兄弟,借个火儿成吗?”
在林序准备跑路的时候,张怀景终于姗姗来迟地对林序说了第一句话。
林序舒了口气,摸出打火机递给了他。
“能给根烟吗?”
……
客车站人来人往,机械女声地播报声、行李箱拉动的声音和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空气里漂浮着泡面的味道、汗的味道、夏日将尽的味道。
在喧嚣和混乱里,张怀景和林序并排坐着,一起抽了根烟。谁也没有和谁说话。
后来到市里的客车来了,林序就上了车。张怀景站起来看着他上车,隔着长长地检票队伍,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忆到这里,林序放下酒杯,仔细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
“你总不至于是为了那根烟吧?”
“那你到底来不来?”
“来。”林序脱口而出。开玩笑,天上掉馅饼哪有扬了的道理。
张怀景露出了然的笑意,眼睛弯成很柔和的弧度。
“走吧,未来的大明星,请你看看北京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