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宫清角提着一枚灯盏,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宫尚角卧房的门,屏风上投射的影子正直挺挺静坐于书案前。
“哥……”宫清角轻声说道,缓缓走到他面前,“见哥哥房间的灯还亮着,便过来瞧瞧。”
宫尚角唇角轻轻弯起,缓和了声音:“有些事务还没处理完,处理完便睡了,子时三刻了,你也快回去睡吧。”
“我睡不着,”宫清角径直落座在他身边,双手环住他的胳膊,带着撒娇的口吻:“反正哥哥还没睡,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宫尚角有些无奈地瞥了眼尚摊在桌上的公务,刚要开口却被宫清角抢先一步堵住了话:“妹妹重要还是事务重要。”
宫尚角轻叹,眸中流露出纵容与温柔:“你最重要,”说着,他侧身将身上披着的斗篷分出一半,盖在她肩头,两人共同笼罩在一片温暖中。
“小时候也是这样,下雪时我坐在檐下看雪,哥哥便这样用斗篷把我们围住……”
宫清角又往旁边凑了凑,头轻柔地倚靠在宫尚角的肩上,手指不自觉拨弄起对方的衣袖,悠悠开口,语气低沉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
“哥哥,是不是要娶妻了?哥哥早过了适婚的年纪,虽说这次选婚是为前执刃筹备,但长老们断然不会让你再等个二十年……”
宫尚角眼睫微微颤动,下一瞬时握住了宫清角的手,却避开她探寻的目光,低声:“宫门子女……”
宫清角知晓他接下来的话,心中还是不免泛起酸涩,眨了眨泛红的眼眶,适时打断他的话:“算了,我还是不要听了,只要我在哥哥心里是最重要的便好。”
宫尚角低沉地应了声:“嗯。”
两人沉默了许久,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当宫尚角再次轻轻低下头时,只见宫清角已经沉入了梦乡,呼吸平稳而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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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清角昏昏沉沉醒来,窗外日头高挂,已经过了日上三竿,草草用了午饭后,正打算出门散心时,恰逢侍卫匆匆来报:“二小姐,角公子请二小姐前往执刃厅。”
宫清角赶到执刃厅时,正撞见门口三人“旁若无人地对视”,她轻咳了声,跟着反应来的几人一起进了执刃厅。
踏进执刃厅,她先是朝三位长老行了礼,随后施施然走到宫尚角身旁,全然没给其他人分去眼神。
“紫商大小姐,清角妹妹和远徵弟弟都到了,我想请三位长老多留一会儿,我有要事,要和大家商议。”宫尚角瞥了她一眼,随后轻轻开口,声音沉稳而威严。
宫子羽有些不满:“三位长老年事已高,先让他们回去休息吧,”他眼神转向宫尚角“你有什么要事,可以直接跟我说,我虽然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但我已经是执刃,还请角公子,注意分寸。”
宫尚角听罢,唇角弯了一寸:“我要商议的,正好就是此事。”
“想必你也留意到了,从你进来到现在,我没有开口叫过你一声执刃对吧,想要让我对你喊出这声执刃……子羽弟弟,不容易。”
“也不难。”
宫尚角难得在众人面前袒露一次笑意,却只一瞬,笑意已不复存在:“今日长老都在,我想说的事情是,我宫尚角,不认可,且反对宫子羽,成为宫门新的执刃。”
听这话,宫清角也弯了弯唇。
几位长老相互对视,神情带了几分讶异和沉重,底下的宫紫商等人也皱起了眉头,唯独宫清角和宫远徵,唇角挂着笑意。
宫紫商站出来打破一时的凝重气氛:“反对执刃,总要有理由吧,宫子羽完全符合缺席继任的条件,”语气飘然起来“难不成,你是要违反宫氏家族留下来的祖训家规?”
“宫氏祖训,任何人都不能违背,但是宫子羽,他当真符合吗?”
宫紫商反驳宫尚角:“祖训家规我抄了三十多次,我记得很清楚。”
“抄了那么多遍,那你倒是背一下呀。”宫远徵轻笑嘲讽。
“缺席继承者须行过弱冠成年之礼,这一点,宫远徵弟弟你不符合,第二,继承者须为男性,这一点,我和宫清角妹妹不符合,”宫紫商瞥了宫清角一眼“第三,继承执刃者须是身在宫门的宫门后人,这一点,事发当时,远在山谷之外无法联系的宫尚角角公子你不符合。”
宫尚角面容带笑:“你自己也数过了,要符合四个条件。”
“你有没有在听啊,弱冠之礼,男性,身在宫门,一共就三点。”
“第三个条件的重点,不是身处宫门内外,”宫尚角意有所指,慢悠悠看了宫子羽一眼“而是——宫门后人。”
宫紫商面露凝重:“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宫远徵直直盯着宫子羽开口:“我哥的意思是说,如果宫子羽不是这宫门后人,那这继承资格,可就荒唐了。”
金繁气血上涌:“宫远徵,你不要胡说!”
宫清角瞥去一眼:“胡说不胡说,查了便知道了,你现在急什么?”
“你……”
“我想在场很多人都知道,宫子羽怀胎不足十月,提前早产,兰夫人在嫁入宫门之前,就一直传闻有一个难分难舍的心上人,所以这宫子羽到底是真早产,还是足月而生,”宫远徵说到最后轻笑了声“可真不好说啊。”
宫子羽气急,冲向宫远徵便要动手,局势一下子乱了起来。
“大殿之上公然斗殴,尚角,管管你弟弟!”
宫尚角上前将两人隔开,先是给了宫远徵一耳光,反手打宫子羽时,犹豫了一秒,下一瞬,巴掌落在了宫子羽脸上。
长老怒斥“够了,荒唐!”一时,他们都停下动作。
宫尚角冲着两人训斥“你们平时无法无天,蔑视家规也就算了,今日三位长老都在,你们还敢公然动手,宫远徵还没成年,莽撞无知,不和他计较,”他目光移向宫子羽“但是你,却对自己血脉家人动手,你无论是身份,能力,德行,一样都不沾,你凭什么说,自己对得起这个位子。”
宫子羽眼里充斥着怒火,紧紧瞪着宫远徵:“杀害我父兄的人,我一定要杀了他!”
长老开口阻拦:“执刃,如果没有证据,不可说此重话!”
“无凭无据,血口栽赃,你不配当执刃。”
“证据我当然有,”宫子羽反驳,一字一句“还有你宫尚角,你也脱不了关系。”
“我怎么了?”
“当晚我父亲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你们聊了些什么,你为何着急要走,甚至要连夜离开,你们到底去了哪,做了什么,有谁看见,说得清楚吗?!”
宫尚角不紧不慢:“当然说得清楚,自然也有人知道,但这是机密,由执刃亲自下达的命令,我没有必要向你汇报。”
“我就是执刃,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向我汇报。”
宫尚角轻蔑地笑了笑。
宫子羽被激怒:“你们要是不汇报,你们就是密谋杀害我父亲的嫌犯!”
“我若真有谋害篡权之心,我当晚必定留守宫门,我若在这宫门里,执刃的位子,怎么可能轮得到你做。”
宫尚角漠然:“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自己担不起这执刃之位,就不要信口编排他人谋逆。”
宫子羽暗暗咬牙:“我要让你们都看看,我到底但不担得起这执刃之位。”说完,宫子羽转身离去,金繁,宫紫商也跟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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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打听到了,角公子选了大赋城的上官姑娘,上官浅。”
知蝉想起来什么,率先开口:“上官浅,是那日戴着角公子玉佩的姑娘,对了小姐,上官小姐将玉佩给我后我便收起来了,在储物柜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