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陆

且说到了这年冬底，林如海身染重疾，写书特接林黛玉回去，贾母听了更加郁闷，让人快些打点，命贾琏同黛玉一起去，仍再将人带回来

事情匆忙，消息头天到，次日就要启程，贾延听了话忙向贾政休了半天空，得了应允便朝着黛玉那边去

“妹妹”

黛玉抬头不见人，便知人在屏风后等着回话，不免叹了口气，“来了几年，我自认是都熟稔了，单你，无一次不这般规矩，倒显得生分了”

贾延笑着走进来坐在黛玉对面，“单我这般，以后你记起我来也会比旁人特殊”

黛玉嘴角挂笑给人让茶，“怨不得老太太说你贫嘴，问你一句，你都能吐出两朵花来，今儿怎么有空逛？”

看着黛玉红着的眼圈就知道定是刚哭过，虽是知道信儿来的，却也不好直接提起话头安慰“这几天请安晚总是碰不到你，再不见面，我怕你把我忘了，所以挤出点空就跑来了”

黛玉听着玩笑话，心里的悲伤消了些，“瞎说，我怎会忘了你，倒是你，是听见信儿才来的吧”，说罢，又上愁绪，蹙起眉红了眼圈

"姑父病了，理当也要去尽心的，只是路途远，二则我还要备着试，只能让妹妹替我跟问姑父好了，聊表心意一二"

贾延也不好说其他，只能当是染了平常小病，只是两人心里都知道，若只是普通病症，怎可能只为看一眼，舍得让本就身弱的女儿坐船坐轿长久奔波回去

“你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怕是不大好了”，黛玉说着掩面而泣，本就身弱，哭了几声便开始咳嗽

“妹妹别哭，仔细身子，路途远本就要劳累颠簸，更何况还有有几天水路更难休息，姑父也是想看你好才放心”

虽是这么说，林黛玉心里也明白，可本就年幼丧母，如今林如海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林黛玉唯一一点子家的念想都没了

“哥哥挤出空来看妹妹，妹妹心里都记着，如今也耽搁大半天了，哥哥就先回吧”

贾延也沉闷着心，听见黛玉的话遂站起身，目光依旧担忧地看她，四目相对，万语千言都化作呼吸和眼泪

“妹妹保重”

“哥哥也珍重”

此一别，虽说还能再见，却不知得是什么时候，贾延后退至屏风，直至看不见人才转身离去，等人走出门，林黛玉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又是一阵洒泪

且说黛玉走后，才过几日，夜里二门传出云板，连扣四下，正是丧音，贾延听见声音起身，丫鬟点了灯，不大一会儿，就听有人来报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片刻，止砚便敲了门：“二爷，宝二爷要去东府，派人来问您去不去”

贾延皱了皱眉，没想宝玉大半夜就要去，既他要去，自己不去不太好，便也起身穿了衣服，“去，让他等等我”

两人坐着轿，到了宁国府前，透过只见府门打开，两边灯火，照如白昼，里面白衣人影绰绰，哭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