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将夜初为君后的那几日,多方贺礼陆陆续续的由自己或下人代送至凤朝殿,可将夜本家只有她娘亲来过。有人说这是在避嫌以示忠诚,防止外人乱传,加之朝中也没有父凭女贵的迹象。
之后将夜与答生过了段和睦日子。
君上月月都有七八晚宿在君后寝宫,又有七八晚独自安眠,并不显得专宠,却也足以见得君后的特别。
更传君后识大体。当君上宠幸旁人时也不嫉妒,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有妃子挑衅上门便四两拨千斤地叫对方得意张扬而来,灰溜溜而走。
这位君后有不符合她年纪的沉稳与底气。
当然,她的底气更多来自于君上——后宫嫔妃众多,君上始终不曾让到君后跟前蹦哒的女子继续风光。
答生所做的这一切,别说是旁人,即便是将夜自己,都要以为他对她用情至深了。可事实不过是,他还需要她,所以尽量满足她想要的。
将夜在深冬时迎来了亲爹。没有父女相见的喜悦,却是沉闷的如乌云压顶。
“将此物下在君上的饭食里。”不惑之年的男人神色狰狞,将夜微微一愣,“爹,你说什么?”她从未想过他有借她伤害答生的念头。
“你不用管。将夜,你若还当自己是爹娘的女儿,就照爹说的做。这不是致死的药,你且放心。”
放心?何来的放心。她让自己远离朝堂,在深宫也从不闹大动静,不正是为让本家免于被他人当成眼中钉。她以为爹娘与她疏远,也是这般原因,却原来爹是有自己的打算。
即便贵为君后,她也劝不了自己的爹,更没法将他送进牢狱。
隔天凤朝殿宣了御医,查出君后娘娘已有喜脉,众人还来不及高兴,那不足两月的孩子便没了。
将夜脸庞惨白,黯淡无光的眼隐约可见被她深深压制的悲恸,没看御医,她神态空茫地盯着床幔,“本宫不希望,君上得知龙子滑掉的真实原因,你可明白?”
御医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道,“君后是因身体底子差,又不知怀有身孕,未能好好安胎,故而……”他不知将夜为何要隐瞒真相,被下毒导致龙子滑胎,君后怎么不闹、不让君上揪出真凶呢?
御医想不通,也不敢多问,回头答生听到的便是这番理由。他没责怪谁,只是吩咐御医以后多注意将夜的身子。
经年后答生无数次记起,自己听说将夜有孕时想了什么——同她有一个孩子,也挺好的。可这个想法刚升起,公公又告诉他,龙子没了。
答生的心刹那间被捏紧,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
去看望将夜时,答生立在门口竟起了退怯的心思,不过是一道门槛,他的脚重的似再也抬不起来。
答生见过将夜很多种样子,却从未见过如此绝望的她。他走到床边,慢慢弯下腰身,脸贴着她的额头,“小夜。”
将夜闭上眼,没有流泪,她只是想,如果她早知道……早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就不会把那药吃了……但孩子平安生下,大概也不得好活。
罢了。
将夜混混沌沌地睡过去,答生侧躺在她身旁看了她良久,方悠悠地叹道,“真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