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的过往

谭玥家的老屋藏在成片的槐树林里，青砖墙上爬满了牵牛花。

他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就听见里屋传来奶奶的咳嗽声，手里的小熊玩偶突然被攥得变了形。

“奶奶！” 他冲过天井时，踢翻了墙角的空酱油瓶。

灶台边的竹筐里晾着草药，苦涩的气味混着槐花的甜香漫过来。

奶奶扶着灶台直起身，蓝布围裙上沾着面粉，看见他手里的成绩单，浑浊的眼睛亮了亮。

“考得好？” 老人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线，轻轻颤着。

谭玥把成绩单铺在落满阳光的案板上，指尖划过 “全省第二” 的字样：“能上重点高中了，学费有奖学金。”

奶奶的手抖得厉害，摸向他脸颊的手带着柴火熏过的温度：“你爸妈要是看见……”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谭玥慌忙拍着她的后背，目光落在墙上褪色的全家福上 —— 穿西装的男人抱着个小男孩，女人的发间别着朵白槐花。

那是四年前的照片了。

那天他正蹲在乡下的槐树下挖蚯蚓，邻居张婶喘着气跑来，手里的花布帕子都湿透了。

“小玥，你爸妈……” 女人的声音碎在风里，他只看见远处的公路上，警车的红灯像朵诡异的花。

后来他才知道，父亲签下的合同里藏着陷阱，债主夜里闯进家时，母亲把他推出后门：“去找奶奶，别回头。”

他跑过洒满月光的麦田，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像那年哥哥生日时摔碎的蛋糕盘。

“哥哥呢？” 他抱着奶奶的腿哭到嗓子哑，却只得到沉默的拥抱。

直到三个月后，警察在废弃的仓库里找到那枚他送给哥哥的弹珠，弹珠上沾着的暗红痕迹，让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电话那头的哥哥只说了句 “快跑”。

“奶奶，我想吃槐花饼。” 谭玥突然开口，把成绩单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的口袋。

奶奶擦了擦眼角，往面盆里撒槐花的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云朵：“多放糖，庆祝我们小玥有出息。”

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谭玥蹲在灶门前添柴，火光映着他手背上的疤痕 —— 那是去年冬天砍柴时被斧子划的。

他盯着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韩芊递给他铅笔时，指尖的温度像此刻灶膛里的火星，轻轻一触就燃成了燎原的火。

窗外的槐花落了满地，像谁撒了把碎银子。

远处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谭玥探头望去，看见韩芊和梦晨正站在巷口，手里举着用塑料袋包好的西瓜，红色的瓜瓤透过薄膜闪着光。

像极了那年夏天，哥哥买给他的第一支冰棒。

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

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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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我突然发现件事，梦晨和谭玥都是只有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