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

晚霞似打翻的调色盘，将半边天空染得绚烂多彩。她如偶人般缓缓从锦被中坐起，倚着床栏，脑袋还有些昏沉，显然是睡了许久。刚醒来的她仍觉困倦无比，困意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睡了一觉，醒来眼前依旧漆黑一片，她下意识地想去揉眼睛，手碰到缚眼的白绫时，才恍然想起眼睛已经没了，再怎么揉也无济于事。在这茫茫天宫之中，她不过是个格格不入的凡人，还是个瞎子。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九重天的仙娥、那些侧妃、夜华的母亲、天君、素锦、羽墨侧妃，看向她的目光皆是蝼蚁般的鄙视。夜华为她取名是因为素锦里有个素字，难道她只是素锦的替身吗？听闻夜华还有个青丘的未婚妻，身份更是尊贵无比。

想到这些，素素的心不禁痛了起来……

她抱着被子，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待身子不再颤抖，才重重地躺回床榻上。

从前万分依恋的怀抱和人，如今已变得让她难以忍受。有时她会好奇，他既然已有心爱之人，又为何要答应她那荒唐的要求。当初，悔不当初。可走到最后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后悔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等生下腹中的孩子，一定要回俊疾山，那里才是她的归宿。这段孽缘，从哪里开始，就该在哪里结束。而且，要快。

羽墨侧妃近来频繁向她示好，她精神好时也曾猜测，或许是因为得了她的眼睛，害她变成瞎子，这位侧妃因爱不得，见她怀有夜华的子嗣，便一直针对她、算计她，以前还以为她多少有些内疚。随即却又自嘲自己的天真，羽墨怎会内疚，明明是她让夜华剜掉了自己的眼睛。

这些神仙，她一个都不想再见，一个都不想搭理。她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初来乍到、局促不安却又可笑地想要讨所有人欢心的小姑娘了。

日近西山，奈奈将她摇醒，说是暮天的晚霞正好斜照到院子里，景致动人，又有不疾不徐的凉风，正适宜到院中坐坐散散心。她睡了一天，筋骨躺得极懒散，也觉得该走动走动。

奈奈搬来把摇椅，要将她搀过去。她抬手阻止了奈奈的服侍，尝试着自己扶着桌子墙根，一步一步慢慢挪出去。走得有些吃力，时而磕绊，但心中却燃起一丝希望，一定要早些适应，这些都是必须的，只有这样，以后回到俊疾山才能一个人好好生活。

她躺在摇椅中吹了会儿和风，又有些昏昏欲睡。

恍若梦境，她仿佛再次回到了那段遥远的记忆——三年前，在俊疾山的初遇。那时，夜华的目光冷冽深邃，不似人间所有。他以一句淡淡的问候打破了寂静：“你救了我，可有何所求？或是有何心愿未了？我便是你所救的那条小黑蛇。”这段回忆如同一幅细腻的画卷缓缓展开，让人沉醉其中。

丰神俊朗的少年，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下意识地随口说了个以身相许的愿望，他的眼神微冷，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说：我会考虑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