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宜修收拾停当,端坐堂中,只待与众人相见。
目光扫过厅内,才发觉其他人都已到齐,唯独那位李氏不见踪影。
一丝不快悄然爬上心头,如细藤缠绕。
她唇角微抿,侧过身,向着身旁端坐的胤禛,声音放得又轻又柔,话里却藏着软刺。
宜修爷,您瞧,人都齐了,偏生……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意有所指地看向李氏的空位。
宜修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李妹妹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罢?
胤禛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胤禛你是侧福晋,静言也是侧福晋,她还怀着孕,难道还要给你见礼?没这样的道理。
宜修被他这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刺得心头一紧。
抬眼望去,胤禛脸上那分明的不耐烦像根针,扎得她“咯噔”一下,瞬间凉了半截。
满腹委屈和着被当众驳回的难堪堵在喉头,却发作不得。
宜修爷说得是,只是我初来乍到想见见李妹妹。
她强自压下翻腾的心绪,面上勉强挤出一点笑意,转开话头,与侍立一旁的齐格格、宋格格寒暄起来,指尖却在袖中悄悄掐紧了。
入府前,姑母德妃娘娘的话犹在耳边:李氏颇为得宠。
宜修原以为没多在乎……可万万没想到,四阿哥竟这般不给自己留脸面!
胤禛见她这副模样,更觉无趣,索性一拂袖,转身便走,玄色袍摆划出一道冷厉的弧度。
心底只余厌烦:这位新进府的侧福晋,当真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想到昨晚那番“同为庶出”的哀怜之辞犹在耳畔,此刻想来,胤禛额角的青筋便止不住地蹦跳。
句句踩在他最忌讳的痛处,偏偏还自以为高明!
更别提……这才刚进府第二天!
晨妆未毕,就敢拐弯抹角地试探管家之权?
胤禛脚步未停,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当真好笑!
真真是……一点都不会说话,更不懂分寸!
日头刚升起不久,暖融融的光透过窗棂,洒在李静言的小厅里。
她正慢悠悠地用着早膳,筷尖夹起一小块蒸得软糯的点心,刚递到唇边,便听得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胤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步履未停,径直走到了桌边。
目光扫过桌上几碟精致却家常的小菜——一碟嫩绿的清炒时蔬油亮亮地泛着光,一小碗冒着热气的炖蛋羹,还有李静言筷子上那块粉糯可爱的点心。
胤禛嗯,看着倒清爽。
胤禛随口道,不见半分客气,竟直接在她身旁的绣墩上落了座。
他伸手便从筷筒里抽出一双银箸,极其自然地探向那碟碧油油的青菜,灵活地夹起一撮,送入口中,动作熟稔得如同在自己房里。
李静言对此似乎习以为常,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含糊地应了一声“爷”,便继续小口小口地咬着她的点心。
偌大的屋里异常安静,除了细碎的咀嚼声,再无旁的响动。
侍立的下人们早已在李静言的示意下悄然退出了门外,只留这两人在晨光里对坐而食。
这些年,胤禛早已习惯了在李静言这里。
没有繁琐的礼数,不需一堆人围着布菜伺候,更没有那些试探揣摩的眼神。
在这里,只有最简单的碗碟和饭菜,和一个自顾自吃得香甜、不会对他突如其来感到惊奇、更不会慌慌张张叫人来伺候的李氏。
这份无需言语的默契与独有的松弛,成了他繁忙之余难得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