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宋澜君
本来一切都是按着平常和谐的走着。
明明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明明,幸村精市的生日才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啊。
可是,直到那一天起,一件令整个幸村家族都悲伤的事情发生了。
幸村老家主逝去了。
即使这是个喜丧,还是让幸村精市寝食不安的身体消瘦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他又失去了一个爱他的人。
而他只能记住对方。
在办丧事的那几天,幸村精市夜夜睡不着,神情疲惫的躺在床上,最后还是宋澜君施了法术让他睡着的,每夜都是这样。
也是自那天起。
宋澜君也是每夜坐在幸村精市的床边,陪着他睡觉。
幸村精市终究还是觉得撑不住,他现在需要爱,一个表露出来的爱。
那是丧期的其中一天。
幸村精市躺在床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神色依旧疲惫苍白,眼尾微微下垂,琉璃般的泪水沾湿了眼睫,对宋澜君说:“我好累,哥哥。”
“我需要爱。”
“请给我一个晚安吻吧。”
宋澜君垂落的目光放在幸村精市身上,此时的他似乎也在感同身受,墨色的衣袍探出白皙纤细的手指,缓缓俯下身,慢慢的靠近躺在床上的男生。
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他已经知道幸村精市的性格了,也知道现在的对方需要这个行为。
低头的男孩的额头吻了一下,温温柔柔带着安抚。
就连抬起眼睑,露出那对金眸,耀眼的色彩此刻都变得温润,含着别人不可知的怜爱。
这个吻似乎让幸村精市心情好一点了,他低声问,以往撒娇的语气都变成了忐忑不安的疑问:“明天还可以给我一个早安吻吗?”
宋澜君敛下眸子,浅红的薄唇缓缓的张开:“可以。”
在祖父的丧事差不多准备好的时候,其他的家族也来吊唁了。
丧事是在老宅办的,其他家族的人也都会来。
就连幸村精市所交的那些朋友也来吊唁了,然后都来安慰男生,跟他交流。
让宋澜君感到烦躁不喜的就是其他家族的人的到来。
因为他们使幸村精市更加伤心了,即使他们只是说了一些话。
*
那褐色深厚的竹帘宛如一堵坚实的城墙,牢牢地挡住了走廊的场景,将其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昏暗而又黄晕的灯光,则恰似一层神秘的面纱,更像是一道遮羞布,若有若无地掩盖着可能隐藏其中的一切妖魔鬼怪。
而此刻,那些东西已经不畏惧这些。
妖魔鬼怪,现身了。
他们,出现了。
“幸村老家主已逝,而幸村老家母也好像撑不下去了。”
“看样子她是想殉情啊。”
“幸村家族,这段时间必乱。”
“我想也是,不过,幸村家族还真是会遗传,当初幸村现家母身体有碍时,幸村家族也是这般作态。”
“你说,现长子幸村精市他……”
“停。”身为同伴的另一人强行打断,“我们还在这,有些话,不宜说。”
“好好。”
“……”
声音渐行渐远。
不用幸村精市去亲眼看,他就可以猜到走廊外那两人正经端正的样貌下丑恶又得意的神态。
明明……
明明隔了一道帘的距离,幸村精市却还是觉得恶心。
他靠在宋澜君身上,以往淡然平静的神态微微破裂。
似乎又想起了祖父去世前对他说的话。
祖父躺在病床上,苍白的墙壁似乎与他的脸色一模一样。
他低低的垂着眸,好似睡着了一般。
空气中萦绕着的消毒水味和药味经久不散,来来往往的人带着吵闹和哭泣声,刺鼻的味道让幸村精市想呕吐,吵闹的声音进入他的耳朵让他想屏蔽掉。
澜君哥哥同他一起来的,却在靠近病房门时选择停下,只说:
“我不适合进去,他应该有话要跟你讲。”
刚进入病房,看见祖父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可能是他的祖父的最后一面。
幸村精市的精神力在散发着,他在悲痛着,精神力感受到了,祖父的精神力在消散着,飘向的天空,没有再聚成一团,而是永不相见。
轻轻关上门。
关门的声音还是轻易的让祖父醒了起来,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祖父轻轻眨了眨眼睛,伸出那种松垮瘦削的手按病床的抬高按钮。
这时幸村精市走上前去坐在椅子上。
祖父目光紧盯着幸村精市,眨了几下眼睛模糊的眼睛。
“是精市吗?是精市啊。”
“最近还好吗?还跟真田家那小子玩吗?”
幸村精市垂着纤长的睫毛,乖乖回应:“挺好的祖父,还在跟他玩。”
“祖父呢?还能好起来吗?”
“当然能,咳咳咳。”祖父咳嗽了几声,脸色变得红润,幸村精市连忙递过水去给祖父喝。
这几声咳嗽,好似压下了祖父的话,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气息也变得更加短暂。
幸村精市放在膝间的双手紧握着,渐渐的,似乎有什么模糊了他的视线,温暖的皮肤上有带着暖意的水滴滴到。
此时,这个有些成熟的小男生才恍然,原来是自己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一滴滴泪水犹如脱了线的珍珠,从脸颊流到下颚滴落。
他的情绪,将不再稀少。
而幸村精市,才刚刚意识到,原来知晓难过,是这样心痛的一件事。
祖父轻轻叹息,死亡这件事谁都避免不了,他只能在死亡前安排好一切,减少更多的悲伤。
又咳嗽了几下,神情更加扉蔫,见不得自己喜爱的孙子流泪,轻声安慰道:
“爷爷的乖孙啊,别哭了,爷爷更希望你幸福快乐。喜欢打网球那就去打,喜欢胜利那就去赢。”
“爷爷知道你对情绪的感知很敏感,却很难感同身受,不用去认同别人,你只要保持好自己就够了,能在体谅自己的同时再去体谅别人。”
“爷爷希望你尽量原谅奶奶和你妈妈。我知道乖孙懂得很多,但现在你还是个小孩子,对于整个世界的价值观还未完全完整。奶奶的有些行为可能会伤害到你的心灵,而你妈妈的敏感情绪是没有办法的。”
“你或许早已意识到,整个家族都是畸形的。”
“记住,你只是你自己。而爷爷永远爱你。”
那时幸村精市的眼泪似乎都止住了,苍白的脸上只有几滴泪痕可怜兮兮的留存在那里。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祖父。
祖父,我理解,但我无法说出原谅祖母和妈妈的话。
而且现在,你不就是在逼我做出选择吗?祖父。
低着头,装作认真听讲的模样,抬起手握住祖父放在床边的手,好似真心又好似无意的回应他的话,偏偏情绪足够真挚,气氛足够煽情:
“谢谢你,祖父。”
谢谢你的谅解和选择。
谢谢你爱我。
“我爱你祖父。”
但很抱歉,我是个偏执的孩子,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
那是他第一次在祖父面前默然,不是什么都没说,而是在祖父所说的话中,一次次的犹豫,一次次的失望。
幸村精市再一次感受到这个姓为幸村的家族的偏执的爱。
那是注定,那是遗传,那是命运。
幸村精市,也姓幸村,他也是家族的一份子。
更何况,他是长子。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幸村精市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宋澜君默默揉一揉男生的头发,另一只手与小手相握着。
“乖,别怕。”
他们依偎在一起。
男生靠在少年的怀中,脸侧在里面,另一半的被紫蓝色的头发挡住,看不见丝毫神色,唯有轻轻颤抖的身体显露了一切。
“澜君,我该怎么办?”
幸村精市紧紧地拥抱着宋澜君,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对方的身体一般。他那精致而可爱的脸庞深深地埋进了少年温暖的脖颈处,宛如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白洁整齐的衬衫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褶皱起来,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此刻也微微塌陷下去。自从小时候接受严格的礼仪教育以来,他一直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姿态,但此时此刻,所有的矜持都被抛诸脑后。
尽管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听不出丝毫哭泣与哽咽之声,那轻柔缓慢的语调如同一张轻飘飘的薄纸般,似乎随时都会随风飘逝。
可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刺向那柔软的心窝,让人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几分酸涩和痛怜之感。
像是干净白洁的薄纸落到肮脏的泥泞。
像是少年青春已逝的沉默。
像是痛苦下的无言对视。
像是天上仙坠入无尽的苦崖。
“我能怎么办?”
怀中的小男生抱的越发紧了。
“他们真的是恶心透了。”清雅优秀的幸村家族的嫡长少爷嗓音透着稚嫩的清脆,一个又一个字从喉咙中轻轻的吐出,带着现在的男生难以掩饰的无奈和痛苦。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宋澜君阖眸回抱幸村精市,他现在什么都能说,但他不能回答怀中少年的任何问题。
感情这种事物,只能靠自己去理解,他也不例外。
抱歉,精市。
我们只能把感情比作飞鸟。
而飞鸟掠过平静透亮的湖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和层层叠叠的波澜,然后飞向属于它的那片天空。
宋澜君神色怜爱,金色的眼睛里泛着涟漪,像是无尽的水光,他的动作轻巧又温柔,用人察觉不到的力度吻在幸村精市柔软的发丝上,带来片刻安慰和平静。
不论是情感还是理智,都在告诉他:幸村精市,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男孩现在需要一个安慰。
像是察觉到般,幸村精市眼睫轻颤,像欲展翅飞起的蝴蝶,在阳光下带了绚丽色彩,给予无尽愉乐。
男孩在心中默默念道:
哥哥,幸好有你。
幸好,这里有你。
别让我,失去你。
然后紧紧抱住宋澜君,将身体缩进他的怀抱里,像一颗黏腻无比的小蜜糖,将自己的一切信任,一切依赖展现出来,眷恋着,期待着,依恋着的紧拥。
作者有话说:今天发的有点晚了,抱歉抱歉,内容想的有点杂。
精市已经是上小学的孩子了,以后就用男生来说他了。
实在是不会写打网球的画面啊,所以可能会减少写打网球的画面,但也会写,尽量多写一下精市和澜君的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