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线》
第一章:雨夜来电
凌晨两点十七分,雨水敲打着警局值班室的玻璃窗,像某种密码。林昭把咖啡杯搁在桌角,盯着屏幕上未读的案情通报。他是市刑侦支队最年轻的副队长,三十出头,眼神冷,话少,办案像解数学题——逻辑严密,不容误差。
电话响了。铃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林队,城西废弃纺织厂发现一具女尸。”接线员声音发抖,“现场……有点怪。”
“怎么个怪法?”
“她穿着婚纱,跪在一台老式织布机前,手里攥着一张纸条。”
林昭抓起外套就走。雨下得更大了。
案发现场被黄色警戒线围成一座孤岛。法医蹲在尸体旁,抬头说:“死亡时间约六小时前,窒息。但奇怪的是,她脸上有笑。”
林昭走近。女人约二十七八岁,妆容精致,白纱裙摆沾满灰尘。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像在祈祷。纸条上写着一行字:“他答应过会来接我。”
“婚纱是定制款,品牌专供,全市只有三家店卖。”技术员递来照片,“指纹已采集,但现场几乎没有挣扎痕迹,像是……自愿来的。”
林昭蹲下,目光落在她左手无名指。戒指不见了,但指根有一圈浅白的压痕。
“查她身份。”他说。
三小时后,身份确认:苏晚,自由摄影师,独居,无犯罪记录,社交圈简单。手机最后定位在城西地铁站,之后信号中断。
林昭正翻看她的社交账号,门被推开。一个穿驼色风衣的女人走进来,发梢微湿,目光清亮。
“林队,我是心理侧写顾问,程砚。”
他抬头。程砚,公安部特聘顾问,专攻连环心理犯罪。三十岁,剑桥心理学博士,以精准预判闻名。三个月前调来本市,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来干什么?”林昭语气冷淡。
“这案子有仪式感。”程砚站在白板前,指尖轻点那张纸条照片,“‘他答应过会来接我’——不是遗言,是台词。凶手在复刻某个场景。”
林昭皱眉:“什么场景?”
“婚礼。”她转身,目光如刃,“但新郎没来。她等了一辈子,最后被‘接走’的方式,是死亡。”
林昭沉默。他向来不信直觉,只信证据。但程砚的话像一根针,扎进他理性的外壳。
“监控调了吗?”她问。
“地铁站出口有模糊影像,她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被遮。”
程砚走到地图前,圈出纺织厂位置。“这里曾是‘幸福纺织厂’,八十年代最著名的婚庆布料供应商。很多新娘的头纱,从这里织出。”
林昭眼神一动。
“凶手选这里,不是随机。”程砚低声,“他在完成一场迟到的婚礼。”
林昭盯着白板,思绪如线。突然,他抽出苏晚的手机通话记录——死前一小时,她接到一个未知号码,通话时长47秒。
“查这个号码。”他说。
技术科三分钟后回复:“号码已注销,但基站定位显示,来自城东老城区。”
程砚看着地图,忽然轻声说:“老城区有座废弃教堂,1987年停用。当年,有对新人在婚礼当天失踪。”
林昭猛地抬头。
“新娘叫林婉。”程砚看着他,“和你同姓。”
空气凝固。
“那是我姑姑。”林昭声音低沉,“她婚礼当天失踪,三十年没找到。”
程砚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雨还在下。案件的轮廓,开始浮出水面。
第二章:旧照片
林昭翻出家中尘封的相册。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林婉穿着白纱,笑容温婉。背景是那座红砖教堂,门楣上刻着“永约于心”。
“她那天没等到新郎。”母亲曾说,“人消失了,像被风吹走。”
林昭拨通档案馆电话,调取1987年教堂婚礼登记簿。记录显示,新郎名叫周衡,户籍已注销。
“查周衡。”他对程砚说。
程砚已在查。两小时后,她递来一份档案:“周衡,原纺织厂技工,1985年因工伤被辞退。案发后第三天,他在家中自焚身亡——但尸体未找到。”
林昭盯着档案照片:瘦削男人,眼神阴郁。
“如果他没死呢?”程砚问。
“不可能。当年有目击者,火场烧了八小时。”
“但火场没找到尸骨。”她提醒,“就像林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昭沉默。他向来拒绝相信超自然,但此刻,逻辑链条开始松动。
他们前往老教堂。门锁锈蚀,一推即开。内部坍塌大半,唯有祭坛完好。程砚蹲下,从砖缝中拾起一枚铜纽扣。
“婚纱上的。”她递给林昭,“和苏晚身上那件,同款。”
林昭心头一震。他掏出手机,对比苏晚婚纱细节——领口、袖扣、刺绣纹样,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他说。
程砚走向祭坛后方,忽然停下。“这里有暗格。”
木板撬开,是一只铁盒。盒内,是三张照片:林婉、苏晚,还有一张陌生女子,都穿着同款婚纱,背景分别是教堂、纺织厂、另一处废弃影院。
“三起失踪案。”程砚声音微颤,“时间跨度三十年,但凶手……只用同一种仪式。”
林昭翻看背面,每张照片都写着日期和一句话:
“第一场,她逃了。”
“第二场,她哭了。”
“第三场,她笑了。”
苏晚是第三个。
“他在练习。”程砚说,“前三次失败,这次,他成功让她‘接受’了婚礼。”
林昭突然想到什么:“苏晚的手机通话记录——那个未知号码,是不是……用老式拨号音?”
技术科确认:录音回放中,有明显的旋转拨号声,属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式电话。
“凶手在用旧设备。”程砚推断,“他活在过去。”
当晚,林昭彻夜未眠。他调出苏晚生前最后拍摄的相册。其中一张引起注意:她在纺织厂外拍照,镜头无意拍到远处一个身影——穿旧式工装,背影佝偻,手里提着一只老式录音机。
放大,录音机侧面刻着编号:TZ-8704。
“查这个型号。”林昭下令。
次日,技术科回复:“TZ系列为纺织厂内部通讯设备,1987年后全部报废。现存仅两台在博物馆。”
林昭驱车前往。博物馆管理员说:“去年有一名访客借阅过TZ-8704的档案,登记名字是……周念。”
“周念?”程砚看到记录,“周衡的儿子?”
档案显示,周念,1970年生,母亲早逝,父亲周衡“死后”,他被送入福利院,后失联。
“如果周衡没死,”程砚低声,“他可能藏匿儿子,一起活在地下。”
林昭盯着照片中那个背影。突然,他注意到录音机下方的地砖——有轻微划痕,呈同心圆状。
“他在跳舞。”程砚说,“婚礼舞曲。”
林昭想起苏晚尸体的姿态:跪着,手交叠。不是祈祷——是邀请共舞。
“凶手想完成婚礼。”他说,“但他没有舞伴,所以……制造一个。”
程砚点头:“他绑架她们,穿上婚纱,用催眠或药物,让她们‘成为’新娘。苏晚的笑,不是死前表情,是被诱导的‘幸福’。”
林昭握紧笔:“下一个目标是谁?”
程砚指向照片中的第四处地点——老城区钟楼。背面空白,但日期已写好:三天后。
“他在准备第四场婚礼。”她声音冷静,“而这次,他想要真正的‘圆满’。”
林昭看向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程砚沉默片刻,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年轻时的林婉,与一名女子并肩而立,笑容灿烂。
“她是我的姑姑。”程砚说,“我母亲和她是闺蜜。她失踪那天,我五岁。我最后见到她,是在教堂门口,她说:‘等我婚礼结束,就带你去吃糖。’”
林昭怔住。
“我研究犯罪心理,是因为我想找到她。”程砚抬头,眼中无泪,却有深海般的痛,“三十年来,我一直在等这个案子。”
雨停了。天边微亮。
他们站在钟楼下,仰头望着锈迹斑斑的指针。
第三章:钟声将至
距离预定日期还有48小时。
林昭与程砚成立专案组,调取钟楼周边十年内所有失踪女性档案。符合条件者共七人,年龄25-30,未婚,均在雨夜消失,最后出现地距钟楼不超过两公里。
“他有固定模式。”程砚分析,“选择孤独、渴望婚姻的女性。通过某种方式接触,建立信任,再诱导她们‘赴约’。”
“怎么接触?”林昭问。
程砚调出苏晚的社交动态。她在死前一周,加入一个名为“旧时光”的摄影群,主题是“复刻八十年代婚礼”。
“他在群里。”程砚说,“用假身份,分享老照片,营造怀旧氛围。苏晚被吸引,主动联系他。”
林昭立即申请平台协查。三小时后,结果出来:群内一名成员“时光旅人”,IP长期位于城西地下管网区,设备为老式调制解调器。
“那里是废弃的厂区宿舍。”林昭说,“八十年代工人住的。”
他们带队突袭。宿舍区荒芜,门板腐朽。在最深处的一间,他们发现一间密室。
墙上贴满照片:林婉、苏晚、其他失踪者,还有——程砚。
程砚僵住。
“她最近三个月频繁出入老城区。”林昭看着记录,“凶手在观察她。”
密室中央,是一张婚礼布置:红毯、花拱、老式留声机。桌上放着第四套婚纱,尺寸正好是程砚的。
“他想让你成为第四任新娘。”林昭声音低沉。
程砚却笑了:“不,他想让我成为‘唯一’的新娘。”
她指向墙角一台老式录像机。带子标签写着:“终章”。
他们播放录像。
画面中,一个苍老的男人站在织布机前,面容依稀可辨——周衡。他身边站着年轻男子,眉眼与他相似。
“念儿,今天是第四次。”周衡声音沙哑,“前三次都不对。她们不纯洁,不真心。但这一次……她回来了。”
镜头转向门口。程砚幼年影像出现,牵着林婉的手。
“她答应过要嫁给我的儿子。”周衡低语,“现在,她该履约了。”
录像结束。
林昭猛地转身:“他们还活着,而且,他们知道你是谁。”
当晚,程砚拒绝回警局。她留在现场,翻查每一寸角落。凌晨,她在地板夹层中找到一本日记。
日记属于周念。字迹工整,内容令人窒息:
“母亲死于难产,父亲说,是因为新娘逃婚,神罚降临。他发誓要完成婚礼,让新娘永不逃离。三十年,他试了三次,都不完美。直到他发现程砚——当年那个答应婚约的小女孩,回来了。”
林昭读到这里,抬头:“婚约?”
程砚苦笑:“五岁那年,我随口说‘长大嫁给你儿子’。他当真了。”
手机突然响起。未知号码。
林昭按下免提。
电话那头,是缓慢的拨号音,接着,一段老式婚礼进行曲响起。曲终,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午夜,钟楼。带她来。否则,下一个,是你。”
电话挂断。
林昭看向程砚:“你不能去。”
“他是冲我来的。”她平静,“而且,只有我知道怎么‘完成’这场婚礼。”
“你打算配合?”
“不。”她眼中闪过锐光,“我打算让他相信我愿意,然后——在他说‘我愿意’的那一刻,让他听见真正的终章。”
第四章:终章
午夜,钟楼。
程砚独自走上螺旋楼梯,婚纱曳地,脚步轻缓。林昭带人埋伏在四周,耳机中传来她平稳的呼吸。
钟声敲响十二下。
顶层,周衡与周念站在祭坛前。周衡苍老如鬼,周念则眼神呆滞,像被操控的木偶。
“你来了。”周衡微笑,“你终于来了。”
程砚点头:“我来完成约定。”
周念颤抖着上前,递出戒指。程砚接过,缓缓戴在左手。
“现在,说‘我愿意’。”周衡催促。
程砚抬头,直视周衡:“我愿意。”
周衡大笑,张开双臂:“神啊,我终于——”
枪声未响。
程砚突然微笑:“但我的丈夫,不是他。”
她按下手中遥控器。
钟楼四面音箱同时响起——是苏晚的声音,清晰、冰冷:
“他答应过会来接我……但他没来。我等了一辈子。”
周念猛然抬头,眼中第一次出现清明。他看向父亲:“你说她会来……可她没来。母亲也没等来……我们骗了自己三十年。”
周衡踉跄后退:“不!仪式必须完成!”
“已经完成了。”程砚轻声说,“你儿子终于醒来了。”
林昭带人冲入。周念跪地痛哭,周衡挣扎嘶吼,终被制服。
审讯室里,周衡喃喃:“我只是想完成婚礼……为什么都不来?”
程砚站在单向玻璃外,看着他。
林昭递来一杯咖啡:“结束了。”
“不。”她摇头,“只是真相开始。”
三个月后,苏晚案结案。周衡因绑架、谋杀被判死刑,周念因被长期精神控制,接受治疗。
林昭在档案上签下名字,抬头看见程砚站在门口。
“接下来去哪?”他问。
“找下一个暗线。”她微笑,“罪恶从不落幕,只是换种方式继续。”
窗外,阳光正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