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并非任何人任何事都值得从一而终。”

被安排进长途运车副驾驶的陆锦安还有些懵，身上是余宇涵今早为她买来的新裙子，一条白色的裙子，为了穿着好看，她特意没有搭配保暖裤，只是套了一件带着男孩气味的黑色大衣。

陆锦安我们要去哪？

余宇涵替她系好安全带，看着她柔软又湿润的双眼，那想要带她远走高飞的心已经窜到顶峰。

只不过，那晚的记忆跃然浮于脑上。

张桂源哥哥，谢谢你带来的药，我最近已经好多了哟～

张桂源妈妈说，只要我康复了，就可以和你一起去游乐园玩儿了！

张桂源我还从来没有玩儿过除了旋转木马以外的任何项目呢……

张桂源不过没关系！马上我们就可以玩儿跳楼机、大摆锤、鬼屋…

张桂源啊呀，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了哈哈

男孩咬着下唇，羞涩的挠了挠头，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阿姨说他快要痊愈了吗？

可是先天性心脏病哪来的痊愈这么一说？

余宇涵好！哥哥等你康复。

明明前一天晚上他们刚刚许下约定……

再次回到病房，余宇涵却只能隔着玻璃窗见他被医生包围，除颤仪的声音被门削弱很多，但在余宇涵耳朵里却如同电闪雷鸣，一记一记的如同耳光一般扇在他的脸上。

什么狗屁约定，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消毒水味道混杂着他跑完长途后身上咸酸的汗水，在冬日棉衣下蒸出有些难闻的味道，他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陈鸾瑛死了，死在他面前，他却只敢看那尸体匆匆一眼，而那远处徐徐离去的背影他再熟悉不过。

那个他一次一次辱为胆小鬼的顶着婴儿肥的小屁孩。

是他，是那个连名字都喧嚣着他有多么幼稚，多么中二，平时听到一点动静都要缩起来，躲在别人身后，等着别人救自己的恩仔？！穆祉丞？！

穆祉丞杀人了。

穆祉丞把陈鸾瑛杀了。

而此刻，病房里寂静无声，只剩一段平静的电子音。

小男孩死了。

小男孩因为他那段时间没有及时送药，错过了最佳缓救时间，病死了，被病痛折磨死了。

他到底还能做什么？

医生们一一从病房里撤出，男孩母亲仿佛已经接受男孩被病魔收走，红着眼睛鞠躬送医生们离开，她没有抬头看他们摇头惋惜的表情，又像是害怕看见。

余宇涵从没觉得眼泪可以这么无意识的轻易流出，脚步也可以无意识的向前，直到走进病房看着男孩被白色包裹，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电子屏上的线条如此笔直又刺眼，长鸣的声音好似下一秒就要划破他的心脏。

桌面上是男孩还没画完的画。

他轻轻捏起，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淡青色的天空，空隙是软绵绵的白云，一条蜿蜒到筒子楼的黑线长长的绕着弯，黑线的起点有一辆电动车，车上的人被画上红色的披风，黑黢黢的头盔上，是一条蓝色的小鱼。

“小鱼哥哥，这条路太远了，我帮你缩短一下吧，这样你就能快快游了！”

男孩用铅笔，工整的写下。

所以，他做的事情，是错事吗？

张桂源哥哥，我们大家，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看到蓝色的小鱼出现。

张桂源因为我们知道，这样我们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