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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公务报告,窗外已是夜色深沉。严浩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习惯性抬起手腕,点开与贺峻霖能量抑制器相连的专用定位追踪界面。
然而,屏幕上显示的不是那个熟悉的、代表着贺峻霖位置的小光点,而是一行刺眼的红色警告文字。
【警告:目标对象信号消失。连接已中断。】
信号消失?连接中断?
严浩翔懵了一瞬,大脑甚至有几秒钟的空白。
抑制器信号消失,只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抑制器被带到了能够完全屏蔽一切信号的绝对禁区,但这种地方在城市里几乎不存在;而另一种,也是严浩翔最不愿意想到的一种……就是抑制器被彻底摧毁了!
贺峻霖出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严浩翔瞬间清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调用了植入备用紧急定位芯片的信号——这是最后一道保险,只有在抑制器完全失效时才会被动激活。
屏幕上终于显示出了一个模糊的坐标,位于城市边缘的老旧区域!
严浩翔的心沉到了谷底,他顾不上收拾东西,甚至来不及通知任何人,抓起椅背上的制服外套,直接冲出办公室,一边奔跑一边用通讯器紧急调用了一辆最近的悬浮车。
严浩翔快点!再快点!
悬浮车在夜空中划出流光,严浩翔紧盯着屏幕上那个静止不动的坐标点,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
他不敢想象贺峻霖失去了抑制器的压制,在能量暴走的情况下,会遇到什么,或者……会造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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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浮车在目标区域附近强行降落。这里与中心城区的灯火通明不同,街道虽然也算繁华,但灯光昏暗,建筑破旧,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混乱的气息。
严浩翔跳下车,也顾不上是否会引起骚动,扯开嗓子,焦急地大声呼喊:
严浩翔霖霖!贺峻霖!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引来了一些路人诧异的目光,但没有任何回应。
严浩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边奔跑,一边根据手机上传来的微弱信号强度,仔细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巷口、垃圾桶后、废弃的门面房……他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往下沉。
终于,他在一个散发着各种垃圾和腐臭气味的巷子口,捕捉到了地上一个反光的小物件。
他快步冲过去,弯腰捡起。
是他给贺峻霖配备的智能手机!
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机身还算完整,像是被人随意丢弃在这里。
贺峻霖的手机掉在这里……他人呢?
严浩翔紧紧攥着那部冰冷的手机,心脏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全身。他深吸口气,打开了手机自带的照明功能,迈步走进了那条漆黑的巷子。
严浩翔霖霖?你在里面吗?
严浩翔的声音在狭窄的巷道里碰撞出回音,显得格外空洞和紧张。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巷子很深,七拐八绕。
严浩翔举着手机,微弱的光柱在黑暗中艰难地劈开一小片视野,照亮了墙壁上斑驳的涂鸦和地面上的污秽。
他谨慎地一步步向内探索,精神高度集中,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无论是来自外界,还是……来自贺峻霖本身。
拐过一个直角的弯道后,手机的光柱尽头,隐约照出了一团蜷缩在更深邃黑暗中的身影。
那身影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严浩翔霖霖?
严浩翔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加快脚步,向着那团身影靠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手机的光线终于清晰地照亮了那个角落,也照亮了坐在那里的……“人”。
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严浩翔感觉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只见,贺峻霖正赤身裸体地坐在地上,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此刻完全被粘稠血液所覆盖!
那些血液有些已经半干涸,呈现出暗褐色,有些还保持着新鲜的猩红,顺着他身体的曲线蜿蜒流淌,勾勒出一副诡异的画面。
他平时总是戴着的墨镜摔碎在不远处的地上,镜片四分五裂。
他坐在血泊之中,周身散发出阴冷气息。
严浩翔霖……霖霖……
严浩翔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无法成句。
严浩翔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你受伤了?!
他第一反应是贺峻霖遭到了袭击,受了重伤。他强忍着巨大的惊骇和心痛,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制服外套,搭在贺峻霖身上,至少能遮住他那布满血污、一丝不挂的身体。
然而,他的外套刚刚触碰到贺峻霖的肩膀,一直低着头的贺峻霖,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严浩翔。
手机的光线直直地打在他脸上。没有了墨镜的遮挡,严浩翔清晰地看到了他那双猩红的眼睛,在血腥的背景衬托下,这双赤瞳显得格外妖异和……空洞。
但更让严浩翔心头发寒的是贺峻霖脸上的表情。
看到严浩翔,他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极其天真无邪的笑容,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看到了最亲近的人。
贺峻霖翔宝~你怎么来了呀?
这巨大的反差让严浩翔头皮发麻!他勉强将外套裹在贺峻霖身上,声音轻颤。
严浩翔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怎么全身都是……血?!
他不敢去想这些血的来源。
贺峻霖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血迹,他抬起一只同样沾满血液的手,好奇地抹了把自己的脸,看到指尖那刺目的鲜红,他歪了歪头,然后……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指尖的血迹。
品尝到那味道,他赤红色的瞳孔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他抬起沾血的手指,指向了严浩翔身后更深的黑暗角落。
贺峻霖不怪我哦。是他自己过来对我动手动脚的。
严浩翔的心脏猛地一抽!他一格一格地转过身,将手机照明对准贺峻霖所指的方向。
光线刺破黑暗,照亮了那个角落的景象。
一具……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的残骸。
那更像是一具被强行剥离了大部分肌肉和组织的人形骨架,白森森的骨骼上挂着被撕裂的肉丝和筋膜,以一种极其扭曲痛苦的姿势瘫在地上。
骨架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块明显是被巨力撕扯下来的肉块,已经不成形状。以及一滩黏腻的污秽。几撮沾着血污的头发,孤零零地落在不远处。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后的腥臊味,在这一刻才冲破了严浩翔因极度震惊而暂时麻痹的嗅觉,疯狂地涌入他的鼻腔!
严浩翔呕……
严浩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捂住嘴,强压下呕吐的欲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贺峻霖,声音因为恐惧和难以置信而破碎。
严浩翔你……你……你把他……?!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这地狱般的景象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时,严浩翔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恐惧。
不是对眼前惨状的恐惧,而是对贺峻霖……对他体内那股纯粹、原始、不受控制的恶魔本性的恐惧。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惨白的脸色和震惊的眼神,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赤红色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委屈。
贺峻霖都说了不怪我!我当时控制不住体内的能量,很难受!是他自己过来,先碰我的!
他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人类社会的道德和法律,只遵循着最本能的“冒犯即毁灭”的法则。
说完,他似乎又回味起刚才舌尖的味道,忍不住又舔了舔嘴唇周围残留的血迹,那双没有眼白的赤瞳看向严浩翔,天真又残忍地补充了一句。
贺峻霖不过……味道确实挺不错的。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严浩翔的心理防线。
他看着眼前这个顶着一张纯真无邪的脸,坐在血泊尸块中,平静讨论着人肉“味道”的贺峻霖,一股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席卷了他。
他一直以来,究竟在做什么?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可以保护、甚至可以“驯服”一个来自深渊的恶魔?他以为自己给予的爱和约束,能够压制住这个“人”视生命如草芥的本性?
严浩翔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眼神复杂地看着贺峻霖。
贺峻霖不解地看着突然沉默不语的严浩翔,歪着头,赤瞳里满是困惑。
贺峻霖翔宝,你怎么啦?不高兴吗?
严浩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一种近乎虚无的语气,轻声反问道。
严浩翔贺峻霖……在你心里,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是饲主?是约束者?还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暂时不能吃掉的“所有物”?
贺峻霖闻言,没有任何犹豫,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那笑容纯真依旧,却让严浩琦心底发寒。
他用沾着血的手,指了指严浩翔。
贺峻霖当然是我的……爱人啦!
爱人……严浩翔思考着这两个字,看着眼前这片血腥的场景,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沉重。
一个视杀戮和吞噬为常态的恶魔,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知道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指着地上的残骸和血迹,声音干涩。
严浩翔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如果被发现,会引起巨大的恐慌和调查。
贺峻霖看了看那具骨架和肉块,赤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好像在嫌弃这些东西碍事。
他随意抬了抬手,一股精纯黑暗的恶魔能量席卷而出,瞬间将那具残骸、散落的肉块、头发以及周围所有的血迹包裹。
没有声音,没有烟雾。
仅仅一秒钟,黑色的能量散去。
地面上变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骇人听闻的一切都只是严浩翔的幻觉。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留下,彻底……灰飞烟灭。
紧接着,贺峻霖身上暗红色的光芒一闪,那件沾满血污的制服外套被无形的力量震开,一套与他之前所穿一模一样的休闲服和一副新的墨镜,瞬间出现在身上。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恢复了对新奇世界的好奇表情。
他拉起还在发愣的严浩翔的手,笑容明媚。
贺峻霖好啦!搞定!我们走吧,翔宝!那边好像有亮晶晶的东西,我们去看看!
严浩翔被他冰凉的手拉着,机械地迈动脚步。他望着贺峻霖兴致勃勃打量城市夜景的侧脸,那双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此刻不知是何神色。
他心中的怀疑和沉重如同巨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自己选择将他留在身边,试图用人类的爱与规则去约束他……这条路,真的走对了吗?贺峻霖对他所谓的“爱”,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夜色依旧,城市的霓虹在贺峻霖赤红的眼底折射出迷离的光彩,而严浩翔的心,却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与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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