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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那扇隔音效果极佳的机械门自动滑开,严浩翔略显疲惫地走了进去。连日来堆积的公务和对贺峻霖那件事的耿耿于怀,让他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
视线掠过宽敞的办公室,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靠窗沙发上的身影。
贺峻霖正低着头,试图去解开扣在他左脚踝上的那个银色金属环。
那是严浩翔在巷子事件后,连夜找基地技术部特制的能量抑制与行动限制器。
限制器连接着一根同样材质的、弹性极佳却无法挣脱的金属细缆,另一头牢牢固定在办公室承重墙内的安全栓上,长度只允许贺峻霖在沙发附近小范围活动。
听到开门声,贺峻霖立刻抬起头。看到是严浩翔,他脸上瞬间挂起了一个极其甜美、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那双隐藏在墨镜背后的眼睛,也努力弯成了月牙状,声音又软又糯地喊道。
贺峻霖翔宝~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亲昵自然,仿佛之前那场血腥的冲突从未发生,他还是那个单纯依赖着严浩翔的少年。
严浩翔的目光在他脸上和正在试图解开限制器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复杂难辨。
他没有回应贺峻霖那甜腻的招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径直朝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打算开始工作。
他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平复自己纷乱的心绪。
贺峻霖见他反应如此冷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立刻跳下沙发,像往常一样,下意识地就想朝严浩翔跑过去,黏在他身边。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脚踝处便传来一股强大的拉力!
“哐当!”
限制器的金属细缆瞬间绷直,长度到了极限,将他猛地拽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贺峻霖稳住身形,低头看着脚上那个冰冷的金属环,脸上甜美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错愕、委屈和逐渐升腾的恼怒。
他抬起头,看向已经坐在办公桌后、打开光脑准备处理公务的严浩翔,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娇嗔。
贺峻霖翔宝!你帮我把这个解开!我要去找你!
他用力扯了扯脚踝上的金属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贺峻霖这个破东西烦死了!
严浩翔头也没抬,目光停留在幽蓝色的光屏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严浩翔你在那儿别动,等我忙完就过去陪你。
贺峻霖为什么!
贺峻霖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他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贺峻霖你为什么要囚禁我!把我像个宠物一样限制在这里,很有意思吗?!
赤红色的光芒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那是他情绪开始不稳的征兆。
听到“囚禁”两个字,严浩翔敲击虚拟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终于抬起头,看向站在沙发旁,因为愤怒而脸颊微微泛红的贺峻霖,眼神锐利冰冷,语气也沉了下来。
严浩翔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那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他指的是巷子里那个被贺峻霖撕碎并吞噬了的男人。
尽管那人死有余辜,但贺峻霖那残忍的手段和事后品尝血迹、评价“味道不错”的言行,依旧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严浩翔的心里。
贺峻霖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一窒,但随即更加理直气壮地反驳,那是恶魔对生命漠然的逻辑。
贺峻霖我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控制不住力量,头痛得要死!是他自己过来对我动手动脚的!他冒犯了我!我杀了他,有什么错!
在他看来,弱肉强食,冒犯强者就要付出代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严浩翔别说了!
严浩翔猛地打断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烦躁,他不想再重复那令人作呕的细节。
严浩翔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你争论。没有意义。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光屏,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严浩翔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抱有幻想。还你自由……让你像普通人一样在街上行走,可能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吧。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贺峻霖头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严浩翔,那双努力维持着人类伪装的眼睛里,终于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了被触怒的冰冷和戾气。
贺峻霖错误的选择?
贺峻霖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低沉了下去。他双手抱胸,重重地跌坐回沙发里,不再看严浩翔,而是扭头看向窗外,只留给严浩翔一个写满抗拒和愤怒的侧影。
办公室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那副样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他有想过,恶魔的本性必然是暴戾、恐怖、视人命如草芥的。
但当这血腥残忍的一面,如此直接、如此不加掩饰地,由这个顶着他心上人皮囊的存在展现出来时,那种冲击和幻灭感,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或许……基地里那些老派官员说的是对的?恶魔就是恶魔,永远不可能与人类共存?或许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贺峻霖,而是一个不知用什么方法占据了这具人类躯壳,纯粹来自深渊的邪恶存在?
毕竟,性格跟之前的贺峻霖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贺峻霖虽然也有些小脾气,但内核是温柔的、善良的,会为了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难过,会对不公平的事情感到愤怒。
而眼前这个……单看性格,他根本就不是贺峻霖!
可……这副与贺峻霖一模一样的躯壳,这熟悉的眉眼,这无法伪造的生命体征……又是怎么来的呢?如果他是占据者,原来的贺峻霖又去了哪里?
思绪如同乱麻,纠缠不清。严浩翔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觉得自己需要空间,需要冷静一会儿,需要远离这个让他感到陌生、恐惧又无比矛盾的“贺峻霖”。
他猛地站起身,拿起桌上一份无关紧要的电子板,绕过办公桌,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
贺峻霖虽然扭着头,但余光一直注意着严浩翔的动静。见他起身要走,立刻转过头,急切地喊道。
贺峻霖你去哪儿?我也要出去!
他被限制在这里一整天了,早就闷得发慌。
严浩翔脚步不停,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要求,手已经按上了门边的开关。
贺峻霖严浩翔!
贺峻霖见他居然不理自己,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顾脚踝的限制,朝着门口方向大声喊道,声音尖锐。
贺峻霖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给我站住!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机械门滑开又迅速关闭的“唰啦”声。
严浩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将他独自一人,留在了这间宽敞却如同囚笼般的办公室里。
“砰!”
贺峻霖气得一拳砸在身旁昂贵的皮质沙发扶手上,那足以抵御普通能量冲击的材料,瞬间凹陷下去一大块,内部填充物都爆裂了出来!
他攥紧拳头,周身不受控制地开始弥漫出丝丝缕缕暗红色的能量雾气,那双眼睛里像是有狂暴的漩涡在疯狂旋转!
贺峻霖呵……呵呵……
贺峻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冰冷,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机械门,似乎能穿透金属看到外面离开的严浩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自语。
贺峻霖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不过是一个渺小的人类……区区一个人类……居然敢这样对我……囚禁我……无视我……
愤怒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毁灭的冲动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一个卑微的人类,竟敢如此冒犯他这位高阶恶魔!按照深渊的法则,他早就该将他的灵魂撕碎,吞噬殆尽!
但……那汹涌的杀意刚升腾起来,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严浩翔鲜血淋漓的画面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绊了一下。
贺峻霖狂暴的气息微微一滞。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赤红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迷茫和……挣扎?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随即,他脸上那狰狞的怒意竟缓缓收敛了起来。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周身的能量雾气也渐渐平息。
他没有再试图破坏什么,而是慢慢平静,重新坐回了那个被他砸坏了一角的沙发上。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沙发上那个破洞,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那笑容,与他平时天真懵懂或撒娇卖乖的模样截然不同,充满了猎食者的危险和狡黠。
贺峻霖呵……
他又轻笑了一声,这一次,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贺峻霖有意思。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贺峻霖独自坐在那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沙发面料,赤红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不知在谋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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