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还以为,你是来复仇的。”
朦胧细雨中,一红衣女子踩着竹竿从湖边竹楼一跃而过,分明没有撑伞,雨珠却半点落不到她身上。
女子还是很美,但仔细一看已经不年轻了,好在她仰仗的并不是容颜,而是她手里那把刀。
而她的刀法,永远不衰。
烟凌霞秀眉轻挑,目光首先落在了沈长赢身侧长剑之上:“我闻到了血的味道,淡淡的、却又挥之不去,就这样铺散在雨中,徘徊在每一滴水珠的落点。”
她道:“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凭这血势,你是北离的沈长赢。”
沈长赢前辈好眼力。
沈长赢轻轻颔首,脊背却依旧挺直,她微微抬伞,清丽的眉眼隔着雨帘显现,也显出身旁的叶鼎之。
沈长赢但我此行不为比武,只为他。
叶鼎之恭敬拱手。
叶鼎之刀仙前辈。
“你倒是个猜透人心的,我的确会因为对雨生魔有愧而帮你。”烟凌霞看向叶鼎之,目光幽深,“但我用刀,你用剑,只是赐招,或许你身旁这位剑仙更合适。”
还是说他想借此摸清她的武功路数,方便将来复仇呢?
叶鼎之闻言顿了顿。
叶鼎之论参透人心,我不如我家长赢,不过前辈恐怕有些误会了。
他低低一笑,分不清是欣喜更多还是惊讶更多,就是莫名觉得很好,特别好。
至于哪里好,也说不太清。有人撑伞,很好;想念有声,也很好;总之有长赢,就特别特别好。
叶鼎之我也是刚刚才见到她,就在这捧雨水落下的时候。
叶鼎之伸出手,手掌微曲,宽厚的掌心中盈着一汪清澈的雨。
方才那句“在呢”炸响在耳边时,他蓦地攥紧了手,那点顺着伞流下的雨线就被他禁锢在手中,像抓住了什么想了很久的东西。
沈长赢见状一笑。
沈长赢鼎之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低叹一声,谁叫你也那么喜欢我呢?
女子握住伞柄的手微微一动,真气霎时震荡在整个可触的空间,雨线有瞬间被截断,又在瞬间连绵,唯有湖面依旧惊颤。
沈长赢这个决定我替你做吧,刀仙前辈说得对,所以你和我走。
沈长赢至于前辈对雨师父那点愧疚怎么办,那就请磨好自己的刀吧,因为终有一天,鼎之会来赢你的。
烟凌霞冷冷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只希望你们别让我等太久。”
叶鼎之前辈放心,那一天不会远了。
叶鼎之再次拱手,随后对沈长赢点了点头,二人身影逐渐消失在雨中。
“少年人,真狂妄啊。”
烟凌霞轻叹一句,足尖一掠便至竹楼,细雨似乎越来越急了,她一把吸过长刀,不过轻轻一刀斩下,湖面骤然掀起千层巨浪,狂响不止。
可她,还是那么强。
……
沈长赢陪叶鼎之回了他曾住过的小木屋,雨生魔死时是整个消散的,不远处的山坡上立了个衣冠冢,长赢也去祭拜过,不过酒依旧不是什么好酒,甚至比昔日提去将军府的还更差。
山脚边酒棚子里六文钱就能买到的,管他嫌不嫌弃,反正请他喝了个够。
说好的下一次见面成亲,雨生魔也看不到了,所以他们也不准备这么快,而是开始没日没夜地练武。
小屋旁长了很多杂草,软软的,累了就往上面一躺,要是饿了,就去打两只山鸡、捉两条鱼,叶鼎之烤东西的手艺算是一绝,生活过着过着还挺惬意。
而这一过,就是五个月。
五月后,景玉王府,后院。
女子一袭绿衣,正怅然地望向院外,有一只小鸟栖息在院墙之上,歪过头啄了下自己的羽毛,就扑腾着飞走了。
“师妹。”洛青阳走到女子面前,“今日茶楼中,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易文君还是没有吗?
女子轻声重复了一句,她虽不能出门,但消息还是能进门的。
她爱听说书,两年中最喜欢听的是血衣剑仙沈长赢的故事,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新的脚本,因为沈长赢真地打了很多场架,杀了很多人。可如今,已有五个月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那个曾带她看过整个天启的女子,再也没有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
易文君顿了顿,又问:
易文君泠儿呢。
“二小姐还没回来,”洛青阳眉头不自觉皱紧,“师妹,真地要让她替你嫁进王府吗?”
易文君我不想嫁,她虽然不喜欢萧若瑾,但她愿意嫁。泠儿也是我们影宗弟子,我让父亲收她做义女,也算和我们影宗绑在了一起,联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洛青阳:“但萧若瑾喜欢的不只是权势,还有你的容貌。”
易文君笑了笑,是真的美得令人心惊。
易文君泠儿也很美,虽然比不上我,所以我打算让他成亲当日自己发现,我就有时间离开了。
易文君师兄,你会帮我的吧。
洛青阳沉默一瞬:”是。“
易文君点了点头,又道:
易文君师兄,你说我成亲的话,她有没有可能会来呢?
易文君帮我邀请她吧,我想她来。
洛青阳指尖摩挲着剑:”但我找不到她,而且她到了天启,有些人,或者说所有人,都会很害怕。“
毕竟,那可是个杀神。
当年随手就能把他打趴下、一人一剑闯出天启的人,如今又有几人打得过呢?
易文君没关系,你去百晓堂买消息吧,会知道她在哪里的。
洛青阳只能点头。
易文君又开始怅然地望向院外了,而这次她嘴角少见地有一抹真心的笑,那是……
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