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月后。
“冰糖葫芦嘞,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嘞!小朋友,要来一串吗?”
长街人声鼎沸,熙来攘往,两侧吆喝声不断,卖首饰的,糕点的,糖人的,以及卖糖葫芦的,不一而足,盈满绚烂人间烟火。
叶鼎之给两小只各买了串糖葫芦,而后领着他们去茶楼听戏,当然,重要的不是听戏,而是听四面八方的消息。
“听说了吗?”邻桌一个瘦高男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天启最近又封城了!”
“又出啥大事儿了?”对面那人一惊,有些好奇道:“才一个多月呢又封城了。”
他明显有些忌讳,声音又压低了些,生怕别人听到似的:“上一次封城之后,第二天可是连皇帝都换人了!景玉王萧若瑾,在此之前,谁人不认为坐上那个位置的应该是琅琊王?”
“这事儿你也敢提!”瘦高男子低斥一句,随后道:“实话告诉你吧,天启来了个杀神,据说见人就砍,把皇陵都给掀翻了,眼下全城戒备,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皇陵外那护城河中堆满了尸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但那沿河流下的水都是红的,你说可不可怕?”
听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寒道:“谁这么凶残?什么仇什么怨呐这是?”
“还能有谁?有这实力,还有这胆子,沈长赢呗。”瘦高男子慢悠悠喝了口酒,已然有些醉了,迷糊道:“要我说,她配得上剑仙那个仙字吗?百晓堂把她排进百兵榜,莫不是看她长得好看?”
“我看就是个……”
叶鼎之是什么?
长剑骤然抵在脖子上,瘦高男子猛地一僵,霎时便清醒了,声音发颤:“少……少侠,有话好好说。”
叶鼎之不为所动,一手扼住他的性命,另一只手还不疾不徐地转着未喝完的茶,只是脸色愈发的冷,结了一层霜似的。
叶鼎之说下去,她如今在哪儿?
男子一时没意会到那个“她”是谁,只是雪亮的剑锋愈近,也由不得他反应慢:“我……我也不知道啊,所有的人都在找她!”
“只……”男子小心翼翼地瞥了叶鼎之一眼,用手指将剑锋移开,“只听守城门的人说过,那个人受了伤,一定跑不远。”
受伤,跑不远。
叶鼎之骤然顿住,两个月煎熬的等待,突然间就伴随这两串字符如紧箍咒一般不断绕在心头,锋锐、尖利,慢慢收缩、攥紧,一点点将他的心勒出血来。
叶鼎之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个带他上路的人,在半路把他抛下了,一个人踩着碎玻璃,披荆斩棘地走到了终点。
她说她会回来,她说一切她都搞得定,他只需要相信,只这一程风雪的别离,以后是永久的相守,毕竟他们可是道侣啊。
道侣?叶鼎之蓦地讽笑,原来这个词是单向的,只准她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生活,而她自己的人生,还是孑然一身地去走。
至于他呢,不过是她旅途中难得驻足的一抹风景。沈长赢还是会折回来,以后的路还是会一起走,可这不是叶鼎之想要的。
他不想满足沈长赢的英雄主义。
是的,英雄主义。
叶鼎之突然想起当年在将军府他问过长赢的一句话,他说“你是来救我的吗?”而她的回答是——不是。
但她又确确实实是在救他。
一次又一次地相护、教导、陪伴,像一条悬崖边的绳子死命的拉着他,长赢说替他算过命,却始终不告诉他结果,他猜不到未知的那条路上有什么,但一定通往万丈深渊。
两个月,在六十个孩子睡熟了的夜晚,他难以安寝,只能出门练剑,而后精疲力尽地回房,撑着头盯天花板,开始想很多很多东西。
然后也琢磨出一些东西。
沈长赢在高位,看见了他的坠落,而后伸出援手,看见他活了,就认为可以放心离去,像一个英雄,而不是她自诩的同伴。
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因为她从不是个伪善之人,更讨厌心口不一。
或许……她也曾想被人救,后来才明白,人生在世,唯有自渡。却还在潜移默化地渡人。
沈长赢,不要俯视我。
叶鼎之闭了闭眼,手中不自主地用力,茶杯化为了齑粉,顺着掌心的缝隙滑落。
因为我虽然是个傻子,但心还没瞎。
他曾说过,对于他们这样身负仇恨的人来说,温情是最锋利的刀刃,仇恨……才是他们互入心门的拜贴。
而他已然被沈长赢的温情腐蚀,只在今日窥见仇恨一角,也窥见心门一角,切肤之痛,可真疼啊。
叶鼎之滚吧。
叶鼎之强行按耐心绪,他无意在孩子面前见血,收回了剑,那人立即屁滚尿流地跑了。
小安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爹爹有点安静得可怕,他扯了扯叶鼎之的衣摆:“是娘亲出事了么?”
叶鼎之没事儿,带着妹妹回家。
叶鼎之这几天先去山上和那位忘忧爷爷住几天好不好?爹爹要出趟远门。
沈长赢既然已经走到了那里,他追就行了,不要她回头。
他自己的路,他也自己走。
至于其他的……同伴成了个笑话,做老伴儿也不错。已经招惹了他,便不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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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放心,女主报仇的情节不会略,反而着墨会多一些,在下一章,倒叙。
开学+眼疾双重buff,更新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