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沈长赢56

命钟难摆，冬雪如盖。

成堆的牌位染血，喷洒而出的血迹红得像团燎原烈火，让往日静谧的皇陵蓦地燃起喧嚣，士兵披坚执锐，两步一岗交替巡逻，端的是严阵以待。

不远的护城河打捞多日，已不再有尸体浮出，但仍透着点点血色，昭示着偌大的天启城继八王之乱后最大的人心惶惶，一路蜿蜒二里至城郊还未散。

断崖内山洞漆黑，没有烛火干柴，只能透过极其微弱的几缕日光瞧出一道人影，紧接着是几声沉闷的咳嗽，像在咳血。

但仔细一听，就会发现那点咳嗽里裹挟着抹不去的笑意，墨画晕染般越来越深，掺着悲，和着苦，可更多的却是一种快意。

大仇得报，大快人心……杀人呐，只需手起刀落，果然有趣。

砭骨的疼痛不断刺激着神经，纵使头冒冷汗，沈长赢依旧一声不吭，只左手抓起身上道袍，偏头用牙齿猛地撕下一截，覆于几乎要抬不起来的右手之上，强撑着在腕上绕了一圈，便已然耗尽所有气力。

沈长赢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她像是被这黑暗吞没了，抬眸也只能窥见那几点偷溜进来的天光，寒风往洞里吹进零星的雪沫，停在了她的眉梢上，将本就泛冷的血液冻得更冷了。

沈长赢这时才恍然记起，自己曾有另一个名字的，一个很美的名字。

山园槐序，绿阴浓处晓莺啼。

槐序是吕素真取的名，那年孟夏，山庄中的荷花早开，她水性好，最爱绕着池塘玩耍，尤其爱塘边那棵槐树，小胳膊小腿的就要往上爬，父亲拗她不过，就总抱着她爬树。

后来那棵树倒了，被那紫衣人一掌震倒的，叶子簌簌地落了满池塘，连带着荷花把落水的她遮得严严实实，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也让她瞧见父亲是怎样被虐杀，被挑断手筋脚筋，全身上下足足挨了三十六剑，死得都不痛快。连带着山庄上下几十口人，也尽数死于非命，没有归处。

而这一切，说的是冠冕堂皇的江湖恩怨，沈氏灭门是为仇杀，官府也不予追究，实则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本于北阙无意所得的虚怀功残卷，就让她满门皆灭，那人甚至是直接穿着蟒袍来的，如此肆无忌惮。

长赢沉闷地咳了咳，嘴角勾起些微阴森的弧度，显出几分鬼气，她想，浊清，杀你还是太便宜你了，我该将你挫骨扬灰。

她杀性重不是天生，而是恨太浓厚。师父希望她不要沉溺其中，教她潜心修道，送她入寺礼佛，或许是日久天长，她竟渐渐忘了那紫衣人的模样，只记得有一份恨永远忘不掉，所以她开始不断地想。

她借寻龙望气窥尽天道，看透了大多数人普通而圆满的一生，唯独看自己总是雾蒙蒙的，仇人看不清，恩人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

她不甘心，总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以为勤能补拙，逢人便畅所欲言，以致道尽天机，天谴尽数落在头上，却仍算不清自己的命。

直到十九岁，她第无数次入梦自观。

原来，她身为大师姐不仅没为望城山添光，反而扯师门入泥泞；原来，她梗在心头的恨此生难消，仇人依旧逍遥法外；原来，她因杀一人广造杀孽，被指魔道围攻至死。

好在，同样是在易水河畔，有人也同她一般遭正道伏击，自刎而死，算个陪葬品。

而他们告诉她，这就是天机，是命，和玉真师弟出不了望城山一样，是不可改的事实，所有做出的改变就像蚍蜉撼树，动摇不了任何。

但凭什么？就凭这是命？那时的沈槐序想问个凭什么，所以她成了沈长赢，手撕命运，而今，她终于手刃仇人。

那条崩了二十年的弦骤然断掉，沈长赢就像一张破碎的琴，被砍得四处漏风，她杀戮太深，疼痛似乎已经成习惯，只是道袍太薄，没了真气护体，加之鲜血流失，竟被冷得哆嗦。

除开天机梦里死的那一次，她还没有这么狼狈过，沈长赢闭了闭眼，想起浊清死时惊惧而诧异的眼神，她没想过那死太监竟掉下了半步神游，虽然即使如此，要杀他也并不容易。

皇陵偏远，但浊清怕死且贪图享乐，兼之身有权威常暗中与天启往来，守卫并不少，她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去，才看到那个一头白发却依旧精神矍铄的大监。

虽因新帝继位退守皇陵换去了紫色蟒袍，也并不佩剑，但沈长赢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尸体铺陈一路，浊清看见了，却仍旧临危不乱:“血衣剑仙，我们之间……没有需要赶尽杀绝的恩怨吧？”

长赢冷笑，血衣少有地没有悬在身旁，而是握在手中，直指浊清。

高手对决只在瞬息，言多必定有失，她直接抬剑动手。

沈长赢老东西，个中缘由，到地府去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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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犹豫细不细想打斗过程，因为打斗真的很难写！！😭

虚怀与虚念同出一源，虚念在北阙玥氏，虚怀也是从北阙取走的，不过五大监手里不全，另一份残卷由长赢父亲无意得到，引发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