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杀人嘛,向来只需手起刀落。
添了高手助阵,北离一时颓势尽散,苏写鸦说是片甲不留,便真千里不留行。
她的扶苏用傀儡丝作弦、无声铃作坠,再将移魂木烧焦,浸入千山暮雪中数十年才得以制成,亦饮过千百人的血,和血衣剑一般,也是千载难逢的真正的杀器。
平常不出,而今日,当以敌之鲜血为祭。
有暗河最厉害的杀人术,加之交战数日,敌方无以为继,又有长赢这个响当当的杀神冲锋陷阵,众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竟一战直捣黄龙,拿下了玥风城。
余下残兵败将降的降,逃的逃。其实北离大可乘胜追击,将他们杀个干净,但战争伤的总是百姓,而萧若瑾从不是穷兵黩武之人。
明德八年春,各路仁人志士襄助北离,来势汹汹的东征以失败告终,北离与天外天自此定下锁山河之约,魔教中人或并入北离之西,或生生世世困于冰原,再不能踏足北离。
而远征南诀的萧若风和北上抗击北蛮的雷梦杀也捷报频传,不日便将班师回朝。
自此,天朗月净,海晏河清。
西面营帐里的人已走了不少,他们来去安静,懂什么叫义不容辞,也做惯了“事了拂衣去”的做派,是真正匆忙而大爱的江湖人。
主营帐即将拆了,离别之际,长赢站在门口,正偏头看向百里东君。少年蓝衣银甲,少有的没有束发戴冠,长发尽数别在脑后,竟带着烈火烧尽后余温般的温柔,不再烫得灼人。
百里东君怎么这样看着我,我变了很多吗?
沈长赢没有。
长赢瞧不见自己此刻是何眼神,只笑容变得温柔,轻轻的,淡淡的,却又是真心的,她对百里东君从没有过虚情假意。
她想东君的确是没有变的,他还是这般纯粹美好,天资卓越也心性斐然,只是今时今刻不是过去,而她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曾经。
可长赢又突然想起,原来他们已经认识好多年了,时间这东西,最是把杀人心的好器。
沈长赢我只是觉得,昔日不会武功的少年如今也这么厉害了,听世子说你探访了海外,想必有一番奇遇。
百里东君是挺有意思的,世上真有仙人呢。
百里东君眉眼微弯,唯一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是一种珍惜而郑重的语气。
百里东君长赢,我很好。
长赢听不出他说的何意,她只知道百里东君确实很好很好,见他眼神好似有了落点,长赢顺着看了过去,是苏写鸦。
她还记得昨晚东君给她热酒。
沈长赢你喜欢她?
百里东君不,是朋友。
百里东君示意她看过去,苏写鸦的旁边还有个人在嬉皮笑脸地说着什么,像个雀儿似的,被眼神刀了也不消停。而苏写鸦看似不耐烦,实则处处纵着,两人肉眼可见地亲密。
百里东君她和那个苏昌河才是一对。
沈长赢东君珂佩响珊珊,青驭多时下九关。
长赢又念了一句,突然道:
沈长赢那个你说也念过这句诗的姑娘呢?
百里东君大概……我们会再次相遇吧。
百里东君说了谎。
那本就只是少时朦胧的一点绮思,风一吹就散了。父亲总说他是个犟种,认定谁就如磐石不改,这很好,但若选错了人,终究有天要撞死南墙,他想自己大概是应验了。
只是喜欢长赢,是他一辈子也不后悔的事,他最爱酿酒,柴桑城那无数个听雨等人的瞬间早已沉在心中发酵了,愈浓厚愈香醇,他改不了喝酒的习惯,也戒不掉这份喜欢。
他抢过亲,娘亲也是父亲抢来的,他也想过习得绝世武功,而后将长赢抢回来,但那也得互相喜欢不是吗?
说来说去,不过……少了点缘分。
百里东君好了好了,不说了。
他两指弯曲比了个挖眼睛的动作,故作害怕地打趣道:
百里东君你再和我说话,你家叶鼎之的眼神都快杀了我了。
叶鼎之牌的醋酸得可怕,再玲珑的人也得畏惧三分,长赢常哄,结果总是弄巧成拙。
沈长赢那……再见?
百里东君嗯,再见。
再见,我远走的爱。
或许我仍偷偷怀揣想念。
……
叶鼎之你们聊什么了?好像很投契的样子,给我也讲讲呗。
她还没走近,叶鼎之已然凑了过来,小心思昭然若揭。
长赢已经习以为常,叶鼎之好似总是认为她天下第一好,能令天下人倾心,谁都对她有意思,殊不知多的是人对她避之不及,少有像他一般珍惜。
长赢示意他附耳过来。
她轻声道——
沈长赢他说你是坛醋变的。
叶鼎之我哪有,百里东君这是强词夺理。
急了,又急了。
长赢忍俊不禁,鼎之死不承认的模样其实挺可爱的,他俩大概也只有这时候才有些童趣。
长赢笑够,终于开始哄人,甜言蜜语里掺了足够的真心,仿佛情天里的鸩酒。
沈长赢他说,整个江湖都知道我喜欢你。
叶鼎之还是骗人,犄角旮旯里的,挣扎在生活里的,哪有心思听这些,又从哪里知道?
长赢若有所思,饶有兴致地问:
沈长赢那怎么算不骗人?
叶鼎之我们亲自走过街角巷陌,红尘俗世,去平不平事,去告诉全天下,我们心悦彼此。
叶鼎之亲爱的道侣,有没有兴趣?
长赢拉住他的手。
沈长赢好啊,我们一起。
请风告诉世界上存在的每一个生命,尤其是你,我一直……特别特别喜欢你。
天色稍晚,日落西山,洒下一片橙黄的余晖,人间旧岁已过,而他们的游戏——
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
先匆匆发布,太晚了明天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