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认识我？”他的注意这才移开到她身旁那人身上，金冠束发，可额间一绺刘海斜斜散在眼尾处，洒下一片阴翳。“太子视你为仇雠，我自然要记住你的名字。”“你谁啊？”对于这种上来不自报家门的人，他向来毫不客气。二皇子挪了挪身子，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抱着臂膀，手指轻轻敲打，“三次机会。”范闲左右看了看，似是有些无语，“二皇子！”“真聪明。”江南月抬手执起手边的茶壶，替他空盏的茶杯里添满。桌上一角的鎏金香炉里还在燃着香，缕缕轻烟飘向前，缭绕在他眉眼间。王府里的香自然不会差，只是江南月不太喜欢，闻久了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顺手端起刚给他倒好的茶水，从他身后绕过，走到香炉边，揭开盖子，一杯茶水泼下，烟消雾散。“殿下有事？”“我与太子有些嫌隙，而你又是太子反感之人。”二皇子松开手，转而搭在膝盖上。“殿下是想拉拢我吧？”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仰头看着范闲，语调低沉，“杀你！用你的尸体当礼物送给太子，让我兄弟二人重归于好。”江南月重新绕回到刚刚的位置上，只是换了个姿势坐着，跪坐实在让人不舒服，可惜这里还有陌生人得稍微注意一下，否则她一定直接躺平。将茶水重新添满，这次直接递到他手边，二皇子侧眸瞥了她一眼，眼波流转，似有淡淡笑意，抬手接过，捻在手里轻转。范闲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转，目光瞥向亭外的谢必安，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案桌上，“不如殿下也猜猜，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先抓住你。”话音刚落，一柄长剑剑刃就已划断他几缕发丝，横于他颈侧。气氛一时尴尬，他喉结滚动，有些许慌乱，只是面上不显，语调甚至带着几分轻松和玩笑，“看来还是剑快。”谢必安的剑不曾移开，他竟也不在意的样子，自顾自拿起桌上的一串葡萄吃了一口，“嗯，甜！”江南月蓦的短促的笑了声，美人带笑，更美了，范闲神情恍惚了一下，将手里的葡萄递到她面前，“吃吗？挺甜的。”“范公子，真有意思。”江南月没接，只是拿起帕子挡在唇边轻咳了两声。二皇子眼睛微眯，当着他的面，还拿着他的葡萄献殷勤，“我一句话，你命便没了。”将范闲面前那碟葡萄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又转而将另一碟青梨推到她面前。江南月虽然也喜欢葡萄，可不喜欢剥皮，也不想弄脏手，而且这葡萄太甜，她吃了极易咳嗽，不敢让她吃。所以只有眼前的梨还不错，清热止咳。范闲没错过他的动作，心下更确定了，“殿下不会杀我。”“为什么，我说了用你的人头让我和太子殿下和解。”“殿下就是杀一百个范闲也无用！”心知肚明的东西，其实没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说。他肆意的吃着葡萄，吐着葡萄皮，好像一点也不害怕那喉间的利刃会割伤他的喉咙“还有吗？”他目光落在手中的杯盏上，好似里面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殿下要真是想杀我，不会在这，也不会用这种手段，太没智慧！而且，这还有位姑娘家呢！更不会……在这位姑娘面前。”这位两个字用了重音，好似在点什么。只是江南月神色丝毫未变，二皇子也眼睛都没转，一时倒叫范闲看不懂了。“必安！收了吧！”他喉间的剑被收了回去，谢必安转身离开。他也转身背对着二皇子随意坐下。二皇子此时眉目疏朗，唇边带笑，语气也轻快了几分，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又随手摘了颗葡萄塞进嘴里，“诗作的极好！一出我便想见见你。”“我可不想见你，我要是知道殿下在这，我一定不往这走。”他态度随意，不点没有恭敬可言，但二皇子偏偏觉得他如此倒叫人觉得舒服。“为什么？”注意到她一直没去拿梨子，二皇子索性自己拿起一个，又从旁边拿起匕首一点一点削着皮。“太子知道我今天来这见过殿下了，他一定会觉得我已经投靠殿下，往后的日子我不会好过。”虽是这么说的，可他脸上其实也未有半分惶恐、担忧或是惧意，反而悠闲的往嘴里塞着葡萄。“聪明，既有文人的才气，又有处事的精明。”二皇子隔空点了一下他。“那你方才为何不离开？殿下说过了，不进来就回去！”这话是江南月问的。范闲意外的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而二皇子殿下此刻只是歪靠在椅背上，专注的削着梨子，不过似是也在等着他回答。“能走吗？”“为何不能？”江南月清浅的眸中望向他，眼里是纯粹的疑惑与好奇。这要他说什么，逆反心理？闲的没事？“来都来了。”回答他的又是一声笑，“你真的很有趣。”不单是因为他是个现代人，而他本身的个性的确十分有趣。“还没问过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啊？该不会姓林吧？”他那位未婚妻听说可也是缠绵病榻，身体羸弱的主啊，应该不会这么巧吧，虽然她长得真可谓是绝色，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他的鸡腿姑娘了。“不巧，我姓江。范公子要找的女子姓林？”“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范闲这才想起来她的声音有点熟悉，“哦！摘了面纱还真没认出来，许兰陵她表姐啊！”说曹操曹操到，许兰陵带着她那专属BGM出场了，“表姐！表姐！”“范公子想起来了。”最后一段梨皮被削干净，二皇子还未来得及递出去，就听得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心里隐隐有些酸酸的，只是语气依旧淡淡，“你们认识？”江南月知道那是给自己的梨，手都伸出去了，却见他拐了个弯送到自己嘴边狠狠咬了一口。动作一顿，半晌才收回了手，连带着分出去的视线一起，垂眸。此时外头一阵风吹来，惹得她轻咳了几声。二皇子那口梨子还在口中，腮帮子鼓鼓的，眨巴眨巴眼，有些尴尬，手中的梨子一时不知是该往前递还是往回收，“啊~我忘了。”气氛一时尴尬，范闲看了二皇子一眼，解释道：“殿下别误会，刚刚前头诗会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