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是孤臣

庆帝冷笑一声，“都对？”

　　林若甫眼见着庆帝态度不明不敢贸然替他开脱，“赖成明犯下大错罪无可恕，可是陛下仁德天下皆知，该杀该罚都合情理，该放该用，全凭圣恩。臣琢磨来琢磨去，这冒犯陛下之罪，还是当罚，如何处置还得陛下圣裁。”

　　一番话说下来，滴水不漏，既不让人觉得他偏袒赖成明，又不让别人觉得他划清界限。

　　“朕觉得，赖成明参得好，参得好啊直言进谏不愧为我大庆第一御史，国事为重，不计私心百官都应该有此心怀啊。”

　　听到这里顾笙和范闲都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庆帝不会对赖御史下手了。

　　“朕看来不可以罚朕要赏。”

　　辛其物又开始呜咽顾笙无奈扶额，“哥，这人平时就这么多戏吗？”范闲也觉得认识他丢人，“他平时就爱表现，别管他。”

　　庆帝有些无奈，“你怎么没完没了啊？”

　　“陛下，臣心中现在是既悲痛又感慨，陛下被参臣痛苦万分，但是有赖御史这样的清官明臣，臣又感慨万千所以此事此刻吧臣世悲喜交集，也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林若甫实在是看不下去，悄悄叹了口气。李承泽也被太子手下的人震惊，李承乾从哪找来的蠢货？就连太子本人也是心累。“呜呜～嘿嘿嘿～呜呜～”

　　辛其物跪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范闲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哥，你认识的这人怎么跟有病似的？”

　　范闲遮住眼睛，“别瞎说啊，我不认识他，他谁呀，我见都没见过。”

　　庆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了。”

　　“朕在考虑着，考虑着赏什么。”

　　陈萍萍有话要说，“陛下，现成的，之前郡主参我呈上去的珠宝。”

　　“陈院长，格局小了我堂堂的大庆御史，怎么会是贪财之徒呢？”

　　“林相，古往今来，御史一生追求的是什么？”“御史直言谏君唯求青史留名。”“青史留名？廷杖？”

　　听到这里，赖成明悬着的心终究是死了。认命般的闭上双眼眼睛，面对上位者突如其来的变脸，两兄妹都觉得不可思议。倒是几位老狐狸面色如常，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

　　“廷杖能让他们千古留名。”

　　林若甫出面阻挡了一下，“陛下三思，史书上次廷杖的君王或许有微词啊。”

　　“呵呵哈哈哈哈哈，朕知道廷杖了御史。那些史官的笔下朕不会有好结果，那朕就吃点亏成全了他。”说到最后语气里充满了怒意。

　　几乎话落的一瞬间，士兵就冲了上去，范闲和顾笙都愣住了。赖成明被架起来，“大家好好学学。”

　　赖成明被拖出去，“陛下不昏是我昏呐。”

　　两兄妹再也顾不得其他赶忙跑上前求情。范闲焦急道，“陛下赖御史查惩贪腐终究有功。”顾笙也怕赖御史会由此丢了性命，“陛下，无论如何，赖御史是为了庆国，为了陛下，有功有过，为何不能不功过相抵。赖御史年事已高如此惩罚，恐会殃及性命。”

　　“你们两兄妹如此偏袒他，好，赖御史的监刑就由你们了。”

　　眼见着庆帝不肯松口，两人只得无奈下跪接旨，“臣…接旨。”转过头两人快速跑了出去，雷声阵阵外面竟下起了雨，范闲抓住一个路过的太监，“侯公公呢？赖御史呢？”“小人不知道。”

　　连着抓着几个问都不知道，最后是一个太监，叫住了两人指了个方向。迎着雨，奔向刑场，赖御史正在雨中被打，候公公就站在宫檐下看着。

　　见着范家兄妹迎面跑过来，赶忙夺过身旁太监，手里的油纸伞，想要替两人遮雨。

　　“小范大人郡主，您怎么来了？”

　　“陛下让我监刑。”顾笙一把打掉遮在自己头上的伞，“不用。”

　　范闲心疼，“这还要打多少下？”候公公思索着开口，“陛下，除了让您监刑还有什么吩咐吗？”“没了。”“那就是没打算停。”

　　顾笙震惊，指着行刑的人，“先别打了，我去问陛下。”

　　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候公公叫住了，“郡主殿下来不及了。”

　　回过头去，赖成明已经没了声响，一个年过半百，白发苍苍的老人，直言进谏的忠臣就这么死在了刑台上，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顾笙眼尾赤红，心中悲凉。捡起地上被自己方才打翻的油纸伞，替这位老人留足了最后的体面，眼泪混合着两兄妹的泪水砸在地上。

　　回程的马车上，两人相对无言，王启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人郡主到鉴查院了，院长像是在等您们。”范闲没心情，“我谁也不想见。”

　　马车被影子拦下，范闲认命的闭上眼睛。顾笙借口身体不舒服先行回了府，说什么也不跟他们聊。

　　泡过热水澡顾笙呆愣愣的坐在床上，她不明白，辛其物分明说过，平时赖成明指着陛下的鼻子骂都没事，为何今日偏偏要把赖御史活活打死？

　　不久房门被敲响，果然是范闲。“哥…”

　　范闲将手里的热姜茶送到她房中，“后厨新煮的姜茶，淋了雨多喝些，暖暖身子。”

　　两人相对无言，顾笙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果想包庇李承泽和李云睿走私，庆帝大可以一开始就不让查这件事，为什么查到最后一定要杀人呢？为什么就非要杀人呢？

　　似是知道顾笙心中所想，范闲娓娓道自己和陈院长今天下午的谈话。还没听完顾笙就明白了陛下想表达的意思，“所以，我们就只能是个孤臣。既不属于太子阵营也不站队李承泽，既能插手皇家事宜，又能替皇帝监视百官的位置。”

　　手里的杯子被握紧，顾笙很难想象的到，上位者的心思到底有多深沉。

　　长安一言不发的进门，拉起顾笙的手就朝外走。顾笙被这一行为搞蒙了，“长安？干嘛？”

　　“小姐，跟我走。”

　　出于对长安的信任顾笙没再说话，收回被拉着的手任由她被带着走。范闲也不知道是整哪出，只跟着两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