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单字一个听。
是哑奴,是骗子,是本该亡命之人。
流落异乡,却意外获得了定国军的庇护,这里的所有将士都如同家人般温暖待我,视我为亲妹。初来乍到时,我无法言说,是定国公耐心教导我识字;身体单薄,诸位兄长又悉心传授武艺;而当我心思单纯、不谙世事之时,他们更是不厌其烦地引导我学习策略与智慧。
他们说,定国军是阿听永远的庇护所。
可很快一切都变了,那日晴朗的天空中无故飘起雪花,烈日飘雪不是好兆头。果然紧接着是定国公在船上惨遭海匪杀害的噩耗,这个消息实在荒诞无稽,全军上下都躁动起来。
定国公一生都在沙场中,几个不足为道的海匪又怎会伤他致死。
宋墨,定国公的亲侄,怒气冲冠跑到宫里质问皇帝,却不知途中发生了什么,竟举定国军上下拥戴那庆王夺权篡位,夜袭京城。
他将我安置在城外后山的一寺庙,之后我许久都未见他,只听说京城动荡了几天几夜,太子一党被宋墨斩杀,庆王占据高位。
宋、墨“阿听,有人说我报错了仇。那庆王卧在皇帝寝宫中不出来,也不让我进去,要不皇帝已经死了,要不就是另有隐情。玉玺被我带回,庆王怕是要将刀刃指向这里了”
再见时,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已是年少鹤发,满面沧桑。
只不过几日啊。
庆王身边的那位仗势欺人的宦官率领着众多将士将这座寺庙团团围住。此时,宋墨身后原本威武雄壮的定国军已所剩无几,且个个带伤,败局已成定数。
神佛之下,尸体遍布,血流成河。
信女叩首跪拜,倾尽所有,唯愿再来一世定国军未遭此灾此难。
我哭出了声,前来救我的宋墨愣在不远处,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垂眸哭泣,肩头轻颤的模样。
宋、墨“你未曾哑”
谎言被识破,敌军赶来,他仍将我护在身后,直至死亡。
我紧握着手中的昭示录,跳入了万丈深渊。
……
是夜。
军帐中,阿听突然醒来,睁开眼。
“我未死,还是?”
除去被麻绳捆绑在木柱的双手与脏兮兮的衣物,哪有什么跳崖应该有的样子。
是神佛昭示,应她的愿了。
摔碎身侧盛水的碗,割破麻绳,朝外跑去,她要离开军营,回去那个虚伪的狗窝须臾奉承。
所到之处,将士不是熟睡就是巡游别处,好似故意避着她。
定是定国公的手笔,他应已查清自己的身份,只是个普通落魄小孩,见她一心想跑,便遂了她的愿。
重来一世,第一面理应拜会养她之父,可惜。
从军营内的哑奴到窦府里的义女,她用了三年,无人知晓她来时路,或许也无人想知道。
窦昭“阿听?”
月下,亭中,二人。
窦听“唤我窦听”
四目相对,各自心中一片清明,也算是故逢旧人。
窦昭“那夜,也是这般黑,只是大雪…”
窦听“我赠你《昭示录》,他日望你能鼎力相助定国军。”
窦听直接戳破窗户纸,不留余光。
双手相握,四目交投,彼此的眼中皆映着同样的坚定与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