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萧蘅下了车向她伸出手。
阮照搭着他的手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的场景目中闪过一丝困惑。
面前人影绰绰,所有人发间都别着鲜艳的花,身后是如织的各色花灯。
阮照这里是……
她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那时她刚到肃国公府住下不久,京城出了一件怪事。有人自称府中灯笼无故起火,接着灯笼变成了一个庞大的黑色怪物把家中的仆从给吞了。
虽然后来知道其实是有人故意编造以哗众取宠,但那时阮照是真害怕,望着国公府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灯笼缩在锦被中整夜睡不着觉。
萧蘅知道后将她带到了一个地方。
那里的人很喜欢花灯,认为晚间亮着的灯是神明降下的祝愿,甚至不需要特地举办什么灯会,几乎每晚都会有人在这里赏玩。
她的恐惧也逐渐被貌美的花灯驱散。
萧蘅说,这不是灾厄,是祝福。
然后那段时间将府中所有的灯笼都换成特制的兔子灯。
后面阮照也知道那个吓人的传闻只是人为编造的谎言,但形成习惯,她和萧蘅每年都会挑一个日子来到这赏灯。
自从自己嫁人后就没来过了。
萧蘅将一枝花别到她耳旁的发上。
他的眼中映着盛大的光景和一个小小的她。
阮照重要之事?
萧蘅不重要么。
萧蘅微微垂下头。
萧蘅我们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萧蘅就当是陪陪我。
他的指尖在花上轻轻撩拨了一下,眼中带了几分近似哀求的神色。
萧蘅可以吗?
阮照眨了眨眼。
随后点头说了句好。
她踮起脚尖将一朵花别到萧蘅的发间。
萧蘅没阻止她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
在没有相认之前的那段时间里,阮照对肃国公这个身份终于有了点实感。
旁人说起他,都觉得他的底色是不近人情的,是天子手下手握大权的重臣,见过朝堂纷争、沙场厮杀,故而也更明白所谓人心。
看透之后,很难再从这藏污纳垢的世间找到归宿。
阮照觉得不是的。
这纷扰的人间有人在杀戮,也有人在守疆土,有人在做着肮脏的交易,也有人在为了一个真相奔走,有人为了私利要将人踩进不见天日的泥潭里,也有人从不渴求什么却愿意伸出手,把困在寂夜里的人拉上来。
守疆土的,为一个真相奔走的,把她从寂夜里拉上来的,这些都是他。
他不必去寻什么归宿,他就是自己的归宿。
阮照哥哥,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萧蘅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逗笑了,但还是应道。
萧蘅有你在,我一定会长命百岁。
阮照有我在?
阮照难道我是什么护身符吗?
萧蘅是啊,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护身符。
灯火将整条街映得如同白昼。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传来欢笑。
萧蘅拉着她往前走去。
萧蘅哪有让护身符离手的道理。
阮照想说什么,但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她想,萧蘅余生尚长,肯定会遇到更重要的人。
也肯定会遇到,想要长命百岁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