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藏在袖下的手在发颤。

无数晦暗的记忆如潮水袭来。

现在落到她身上的每一道视线好像都变了味道。

变成古怪的玩味、变成残忍的期待。

又将她带回潮湿阴暗、一抬眼只能看见尸体和兽瞳的黑夜里。

…………

一同被扔进来的叫阿灵的女孩偷偷将一枚红色果子递给她。

“这是我家乡的特产，我阿娘种了好多呢。”

“等我们出去了，我请你吃好多好多。”

小阮照紧紧捏着果子。

“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阿灵点点头，她说，当然啦，我们能出去。

班主说了，只要明天能在各位大人面前打败那头野兽，就放我们走。

我们之前打败了很多呢，明天也一定可以的。

阿灵又抱住她。

“要对自己有信心哦，你的家里人也一定在等你回家。”

“虽然我只有阿娘了，但我知道，爹爹也是爱我的，他会在天上保佑我们……”

阿灵还说了很多话。

她说，不对，班主是不是放错了，这头怎么比之前的大了那么多。

她说，阿照，快跑，我们打不过的。

她说，替我去跟阿娘道个歉，我本来，只是想去采一朵漂亮的花给她庆生的。

她说，她说……

她还说了什么呢？

阮照听不见了。

台下数不清的掌声穿透耳膜，像躲不开的厉鬼。

藏在衣服中的红色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落到地上，凝成血红色，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她茫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野兽，然后猛地冲上去，用手扒开它的嘴。

还回来，把所有人的命还回来。

野兽的獠牙扎破了她的手，但她什么也不在乎了，只是拼命摇着它的身躯。

……

…………

眼前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身后是追赶的脚步和咒骂的声音。

阮照摔了一跤，本就伤痕累累的膝盖又渗出血。

她爬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不要留在那了，不要留在那了。

她伸手擦掉眼泪，双腿痛得发麻。

无数双手将她按住，拖往地狱深处。

脸摩擦着地面，越来越烫，越来越痛。

那些人拖着她前行，想将她带回去。

直到……

有人拦在他们身前。

阮照虚弱地睁开眼想要看清楚。

是谁来了呢——

萧蘅长公主这般行事恐有不妥。

萧蘅走进殿内，面上冷然。

萧蘅我奉圣上之命维护宴席顺利进行，殿下外面的那些豺狼虎豹，不适合出现在这。

那种窒息感消退下去。

殿内烛火摇曳，一片明亮，温甜的酒香慢悠悠地飘着。

阮照回过神来。

婉宁长公主【拧眉】我准备的那些家伙是为了供大家解闷，这不也是为了好好招待各位，请他们看一出戏吗？

婉宁长公主怎么，肃国公还管到我头上来了？

萧蘅不敢，只是奉圣上之命行事罢了。

萧蘅殿下若想看斗兽，城中亦有不少，不必非得在宫内亲自操办。

萧蘅若殿下执意如此，我也只好尽力阻拦，然后将事情禀报圣上。

长公主睨着他，见他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只好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临走前她叫上了沈玉容，沈玉容跟在她身后，和阮照擦身而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