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雪

府中下人都在传当家主母季淑然已经自尽了。

桐儿和阮照来到后花园的八角亭里。

大雪簌簌扑落，掩埋了过去的痕迹。

阮照捧着暖手炉坐在凳上，暖和的鹤氅拥着全身。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

她安静地看着落雪，洁白的脸仿佛要与大雪融为一体。

桐儿忽然小声惊呼。

桐儿是那个负心汉来了。

阮照转过头看去，与沈玉容对上眼。

宫宴那晚曾提出想要找他请教的请求，即使当时只是为了引出他背后之人，但既然说出口了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只是她没想到沈玉容会主动来找她。

对方一身素袍披雪而来。

沈玉容……姜二娘子。

阮照感觉到一旁的桐儿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阮照桐儿，去沏一壶茶来吧。

桐儿是。

亭间只剩二人。

沈玉容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纱布，倒也没说什么。

而阮照居然也平静地跟他探讨起文章来。

不过这幅诡异的画面很快就瓦解了。

因为沈玉容在临走前说了一句话。

不久后大昭使团将会前来大燕，他被圣上钦定为大昭使团接待团负责人。

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看他这不情不愿又不正眼瞧她的样子，阮照猜到这不是他自己想来告诉她的。

是长公主在邀她入局。

*

沈玉容走后，阮照远远看见了姜元柏。

当年的事已经真相大白，说起怨恨，好像没多少了，但说起亲情，也没有。

她看着在一夜间似乎老了不少的姜元柏，没有说话。

姜元柏打算告假朝堂，想暂时带姜若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是想在临别前和她说一说话的。

半晌，他的声音随着白雪一道落下。

姜元柏你不是梨儿。

阮照沉默地看向他。

他的声音很笃定，但好像并没有因为她的冒充而气急败坏，反而带了种沉痛。

姜元柏我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

阮照眼里终于有了些波澜。

她知道姜元柏在说什么。

季淑然，是她杀的。

她在季淑然死前告知了姜梨已死的真相，以及自己就是当年被她设计失踪的姜照。

她二人，无一人有美满一生，始作俑者凭什么活下来呢。

她一点点说着，说着姜梨在贞女堂不知多少个日夜受的苦，说着当年的姜照在斗兽场如何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吞下。

她看着季淑然的面色一点点惨白。

她知道那个最得圣上宠爱的丽妃娘娘是季淑然的姐妹，所以赶在这个消息传出去前了结了她。

姜元柏你继母……她也是个不幸之人。

阮照她的不幸是我造成的吗？

姜元柏怔了一下。

阮照可是父亲。

阮照我的不幸，是她造成的。

姜元柏沉重地闭上眼，叹了口气。

姜元柏照儿。

姜元柏你还愿意叫我父亲。

阮照心里想着顺嘴的事，口上却沉默着没说话。

姜元柏当年从那里逃出去之后，你是如何过的呢……有回过姜家吗……

她心中涩然，摇摇头，看上去没有说出来的打算。

姜元柏也没勉强。

姜元柏你继母心中有悔，选择了自行了断，季家那边，还有丽妃娘娘那边，我都会交代清楚。

姜元柏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