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14日晚上九点十七分，夏凌的微博编辑框里，光标已经闪烁了快半小时。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
“各位怎么办？我前几日好像对他产生了一些不太单纯的想法，怎么办！
他如果知道了的话，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讨厌我呀？我好不容易才招来这么一个性格合拍的男生，而且他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只不过……我跟他都是男的，怎么办呢？”
配图是张对着天花板拍的照片，暖黄的灯光在墙面上投出个模糊的影子，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消息发出去不到十分钟，评论就像潮水似的涌了进来。夏凌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指尖划屏幕的动作越来越快，眉头也越皱越紧。
“直接强上啊姐妹！”
“威逼利诱这招我熟，先断他WiFi再锁他外卖，不信他不妥协！”
“出其不意强吻+壁咚，偶像剧都这么演的！”
“更简单点，灌醉了直接睡，生米煮成熟饭……”
夏凌看得手都抖了，手机差点从膝盖滑下去。他对着屏幕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心想这些网友是把生活当狗血剧演吗？就楚言那警惕性，自己怕不是刚靠近就被当成图谋不轨的流氓，直接扫地出门。
他耐着性子往下翻，终于在一堆离谱建议里扒出几条看起来正常的。
第一条说：“喜欢就去追啊，喜欢又不分性别。”
夏凌指尖顿在屏幕上。道理他懂，自己向来觉得爱与性别无关，可楚言不一样。那个男生总是安安静静的，说话做事都带着点疏离感，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把“同性相恋”当成洪水猛兽？万一人家根本无法接受，这条建议简直是把两人的关系往火坑里推。夏凌果断在心里给它打了个叉。
第二条评论长了些：“如果不清楚对方的性取向，不如先试探一下。要是他刚好也对你有意思，那自然最好；就算取向不确定，也能慢慢争取；但要是明确喜欢异性，就别强求了，顺其自然吧。”
夏凌盯着这条看了半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的凸起。试探……好像是个稳妥的办法。他点开评论者的头像，是个顶着猫咪表情包的账号，头像是只揣着手手的橘猫，看起来挺靠谱。他果断把这条评论截图，存进了手机相册的“救命稻草”文件夹里。
再往下翻，画风渐渐跑偏。有人问“楼主长得怎么样？发张自拍看看”，还有人说“只要颜值够高，性别不是问题，拿下他还不是手拿把掐”。夏凌对着屏幕撇了撇嘴，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不算丑，但跟楚言那种清冷挂的帅哥比起来，自己顶多算个清秀，靠脸取胜怕是悬。
第二天一早，夏凌揣着一肚子忐忑，假装漫不经心地坐在楚言旁边看剧。客厅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吹起楚言垂在额前的碎发，他正低头用马克笔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听得夏凌心头发紧。
“那个……楚言，”夏凌假装盯着电视屏幕，眼角余光却偷瞄着对方，“我昨天刷到个新闻，说现在好多人都不确定自己的性取向，你说这是为啥啊？”
楚言握着马克笔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不清楚。”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可能……感情本来就没那么多标准答案吧。”
“那你呢？”夏凌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你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吗？”
楚言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他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我不知道。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夏凌感觉心里像被泼了盆温水，不算热，却也不冷。他“哦”了一声，没敢再追问，借口“昨天没睡好”，匆匆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的瞬间，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手心全是汗——楚言没说讨厌，也没说喜欢，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到底算好还是坏？
他掏出手机，把对话原原本本地敲进微博评论区，末尾还加了句哀嚎：
“怎么办呢？他说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我又不敢冒这个险。万一我跟他说了心思，他会不会厌恶我？会不会赶我走？他要是赶我走，我该怎么办啊……就抛开他那张脸不说，我俩合租的这房子价格真的很实惠，地段也好到爆，离地铁站就三分钟路程啊！”
最后那句关于房子的吐槽纯属口是心非，夏凌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明明更怕失去的是这个人，却偏偏要拿房子当借口。
评论区很快又热闹起来。
“是阿雪吖”秒回：“楼主你先别怕！他都说不知道了，说明你肯定有机会呀！至少他没直接说喜欢女生，这就是好信号！”
“阿念念”紧跟着评论：“对呀对呀，乐观点嘛！说不定他只是没遇到让自己心动的人，楼主你加把劲！”
“林林林林子”说：“现在最该做的是打探他的喜好，制造共同话题，让他对你好感倍增！比如他喜欢看什么电影，听什么歌，你都记下来，下次聊天就能用上了。”
“是阿雪吖”又补充：“试探的时候一定要先给对方台阶下，比如明确告诉他‘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或者反感，一定要直说，我马上道歉，以后再也不会提’。这样他才不会有压力。”
“你看我像活人吗？”则说得更实在：“楼主记住，要是对方真的接受不了，或者这件事给他造成困扰了，就体面点放手，别让彼此难堪。”
夏凌一条一条看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慢慢填满了。这些素不相识的网友，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比他自己还上心。他对着屏幕敲下一大串“谢谢大家”，手指悬在键盘上，忽然有了点底气。
他退出微博，点开备忘录，想写个“试探计划”，可盯着空白的页面看了半天，脑子里除了楚言低头画画的侧脸，什么也想不出来。
夏凌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床上。计划这种东西，他向来执行不来。不如……先躲着楚言两天？看看对方会不会主动找自己，也好悄悄观察下他的态度。
他起身走到窗边，偷偷撩开窗帘一角，正好看见楚言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他昨天念叨想吃的那家 bakery 的蔓越莓面包。
夏凌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了。他赶紧放下窗帘，靠在墙上，嘴角却忍不住偷偷往上扬——
或许，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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