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霍休被罩在一个大笼子里面，脸上的表情倒是缓和了许多。

陆小凤皱了皱眉，道：“你几时变成鸟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霍休道：“你觉得很滑稽？”

陆小凤道：“的确很滑稽。”

“等我走了后，你就不会觉得滑稽了，一个人若知道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无论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滑稽了。”霍休:-D道，“你实在是个太爱多管闲事的人。这倒是方便了我，只要拿捏住你的弱点，陆小凤也不过是我手里的刀。不过你应该早点收手的，拆穿了霍天青之后便把罪名推在他和上官飞燕的头上多好，阎铁栅会感谢你、我说不定也会给你一笔钱。哪像现在，你就要死在你的好奇心里面了。”

“我倒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大方。”陆小凤叹息道。

霍休却只是冷笑，又看向了花满楼和顾酒。

西门吹雪不在这里。陆小凤之前请他去保护老板娘，而西门吹雪也很快便动身了。花满楼倒是试过去挣断铁链，只是实在难以做到。顾酒催他快走，但是他又怎么能忍心把她自己留在这里。

“至于你。”霍休看向顾酒，又用嘲弄的眼神扫过花满楼。一个被女人骗得团团转的男人罢了，顾酒倒是比上官飞燕更有手段，策反了他手下的一些人。不过还不是要死在他的手中。“本来我是可以让你活下来的。你的这张脸实在是值钱。不过没关系，等到你死了、我会把这张脸剥下来，总也能卖一些钱。”

“你连这钱也要？”见顾酒被吓到了、花满楼的表情也冷淡的几乎能与西门吹雪相比，陆小凤又问道。

“是钱就要。”霍休有些不满意。这个女人可真能装。“听闻陆小凤身上总带着几千两银票，你死了之后我会拿走的。”

陆小凤笑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口袋里所剩下的，已只有一个大洞。”

霍休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已决心连死都不肯让我占一点便宜。”

“你总算想通了。”

“幸好我还是有便宜可占的。”霍休又道。

“哦？”

霍休道：“我至少还可以把你们身上衣服剥下来，去卖给旧货摊子，至少还可以卖几文钱。”

这话实在不像是一个富豪所言。

“你实在是做了一个不明智的买卖。”顾酒突然开口道。“花满楼很有钱，这还是你告诉我的。陆小凤也有很多的有钱朋友。”

“那又怎么样？”霍休不着急。让他们浪费一点口水也好，到时候能死的更早一些。

“你只需要让人去说花满楼和陆小凤都被绑架了，让他们的亲人朋友带钱来赎。”顾酒的手还有些抖，她紧紧攥着花满楼腰间的布料不放。“如此，不比那几文钱要赚得多。

“你这么说我倒是不能杀了他们了。”霍休叹息道。

“你本来也不该杀了我们。”陆小凤突然道。

“可是我可不想招惹那么多人。”霍休又是冷笑。“你倒是一心向着他。”

“你杀我们也不过赚了几文钱罢了。”陆小凤摊手，“这几文钱我倒是现在就可以给你!”

十几枚铜钱突然打向霍休。霍休只看着它们，等它们穿过拉杆缝隙才伸手，铜钱乖顺的都落到了他的手中。

“倒是感谢你。”霍休计上心头，又对花满楼说道，“你要是愿意把她交给我、从此不插手她的事，我倒是可以放了你一马。”

“那我呢？”陆小凤一副可怜的样子。“阿酒姑娘的美貌难道还不能救一只小凤凰？”

“你一定要死在这里。”霍休已经不愿意再和陆小凤浪费口舌。

“不可能!”花满楼从来都是个温和的人。只是他现在却温和不起来了。

如果不是霍休早早地就在铁笼中躲了起来，他甚至已经想亲手杀了他。

陆小凤拍了拍花满楼的肩，叹道：“看来我们好像已只有等死了！”

“这就是他最后的手段了。”花满楼居然笑了笑。在这种关头，他终于认清了自己心中的感情。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他握住了顾酒的手，连无神的眼睛里面好像也绽放出了别样的光彩。“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永远不会。”

这种话对花满楼来说与告白无异。甚至，对他们这些总是会被卷入别人的爱恨中的人来说，这种承诺比告白更浪漫。

陆小凤看的欣慰，霍休却笑不出来。

“那你们就在这里做一对苦命鸳鸯吧!”他露出了一个绝不能被称之为笑容的笑来。“有一个秘密，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会在你们的尸身前大声的告诉你们。”

说罢，霍休按下了机关。唯一的出口便在他的身下，只有他才能走出去。

机关已经被按下，轰隆隆的响声出现。霍休越发志得意满。

只是，等到一切都平息，霍休也没有等来自己的出口。

他开始慌乱了。

四四方方的一个石台，还是四四方方的一个石台。他的人本来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现在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被人在鼻子上打了一拳。

一粒粒比黄豆还大的汗珠子，突然从他头上冒了出来。陆小凤好像也觉得很奇怪，他一向很了解霍休，没有十分把握的事，这老狐狸是绝不会做的，霍休说这石台下面就是个出口，这石台下面就一定有个出口，但现在，这个出口好像已忽然不见了。

“你怎么还不走？”陆小凤笑着问道。

霍休握紧双拳，道：“你……你……”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已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笑声。只是这么清脆的笑声却不会是陆小凤的。

几人一看，原来是上官雪儿。她身后是老板娘和西门吹雪，还有几个身穿官服的人。

因为有着官差在，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许多。

“真是多谢几位仗义执手。”金九龄穿着华服、摇着扇子。看起来不像是个官差，倒像是个纨绔公子。“官家爱民如子，看到有这等戕害人命之事自然心痛。多亏各位拔除匪首，官家自然不会亏待了各位。只是接下来要由我等来接手了。”

大概是有许多平级的同僚在，金九龄正经了很多。他这话倒是让其他人都有种被点到的感觉。毕竟江湖中人谁手上没有点人命呢。

一众官差在清点财务、羁押犯人，陆小凤拍了拍上官雪儿的肩。

“你这是？”

“上官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上官雪儿仿佛一瞬间就长大了。“我已经把财产都献上，现在已经是郡主了。下次你看见我要行礼的!”

陆小凤简直瞠目结舌。他还有很多疑问，但是，陆小凤也实在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件事就应该到此为止了。

他环顾过去，老板娘在笑着看着朱停，上官雪儿正娇声对老板娘说着什么，朱停在给顾酒解开腕间的锁，花满楼与顾酒握着手、情愫浓到瞎子都能看见。至于西门吹雪，他不习惯这么多人、又没有留下的必要，早已经走了。

陆小凤突然就笑了。

这样也很好。

花满楼对顾酒的感情陆小凤是看在眼里的。顾酒对花满楼的偏爱陆小凤也清楚，明明只是一个会害怕死亡的弱女子，却能不顾自己的安危让花满楼先走，这种感情令人羡慕。

所以，他自然觉得，两个人也是好事将近。

事实上，不只是陆小凤一个人这么觉得。

花家兄长在知道花满楼经历了这次的事后，特意来看了看花满楼。他却是没想到，竟然会在百花楼中看到一个艳色无边的女子。

美人穿着一身绯色的百蝶错花点珠衣，发髻简单、只坠着一根金簪，垂下的金丝流苏和珍珠坠子在风中轻晃。便是再高明的丹青手也难以画出这等娇颜。

她俯身，轻嗅一朵半开的花。花满楼拿着水壶出现，低声对她说了些什么。美人便扬起头笑了起来，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

先是被美人容色摄住，然后，花家六童突然反应过来，他家七童可能有心上人了。

不。

是一定有心上人了。

本来想去看看自家弟弟如何的花家六童悄悄离开了百花楼、快马加鞭的回去给父母报喜了。

花满楼抬起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已经听见了六哥的脚步声，却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进来。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顾酒扯了扯花满楼的袖子。

对于花满楼，顾酒已经很了解了。

这实在是一个很好骗、也很好“欺负”的人。花满楼虽然身有残缺，但是却总是用最乐观的一面来面对这个世界。而且，他还是个君子。

花满楼会为了自己不能真正的看见顾酒、不能好好的照顾她而自责，也会因为顾酒的亲密而脸红。但是，君子其实也不是很想拒绝，只是为了顾酒的声誉、他才会欲迎还拒的哑着声音让顾酒不要再闹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明明有办法能让花满楼看见的顾酒却没有说出来。这本也不是她的责任，而且，看不见的花满楼才会更依赖她。

非人的生物终究不能与人类共情。

“霍休想见我们一面。”感觉到侧脸若即若离的触感，花满楼的脸上又热了起来。

这倒是一件正事。霍休已经被抓，但是他的一些财宝却还没有被找到。像霍休这种聪明人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选什么，反正财宝已经不是他的了，献出来还能痛快一死。只不过，他一定要见过花满楼和顾酒才肯说。花满楼的哥哥在朝中任职，他本人又是个正直的性子，自然愿意去帮个忙，但是他却不会觉得顾酒也应该如此。

“这样吗？”顾酒的手一顿，然后被花满楼握住。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担忧，顾酒只觉得一股暖流也沿着他们肢体相交的地方进入了她的心中。“我与你一起。”

反正他们之间也有交易。之前朝廷那边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就当是添头了。

“阿酒……”花满楼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你若是不愿，可以不用去的。”

“为什么？”顾酒问道。

“我担心你。”叹息一声，花满楼笑了出来。他知道顾酒懂，顾酒其实不太通人情、但是她很聪明。她应该是懂的。“我担心你，因为我心悦你。我想与你缔结婚姻，想与你共度余生。所以，我无法忍受你受到一点伤害。”

“这番话不是为了逼你，我只是不想继续犹豫下去。”花满楼是个真正的君子。他连表白心迹都怕给对方造成负担。“如果你不愿……”

“好啊。”顾酒突然说道。

“什么……”花满楼愣住了。

“我说，好啊。”顾酒握住了他的手。“什么都好，下次灯会，我们一起去。”

花满楼与顾酒的初见是在灯会那天，梨梨亭里。

灯会是民间习俗，与节日无关。商贩云集，青年男女在次日相会，有情人更是会一起出来赏灯。

两个人的手交缠相握，就此莫离。

【结束的有点草率。从青衣楼的剧情还是有原著段落引用，改了一点原著设定。后续会有番外。下一个世界是文野的魏尔伦，会有大范围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