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来自地狱的业火吞噬了村庄,火光中的尸体起舞般抽搐着,哀嚎声已经平息,只剩骨骼断裂的啪咔声。
特莉丝塔坐在倒下的木制横梁上,悠然晃动着纤细修长的双腿。
它看上去很平静。
特莉丝塔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跳下横梁,迈着轻巧的步伐向某个方向走去。
破损的木门连接着昏暗的地窖。
厚重的泥土隔绝着这里与外界的联系,纵使这个村庄在高温中湮灭,地窖依旧肮脏潮湿,散发着更加令人不适的气味。
“洛尔达娜。”特莉丝塔俯身,向角落中的女孩伸出了手。
至此,女孩被解救,货物被找回,叛徒被处决,任务圆满完成。
清晨,奥摩斯港旁的一家饮品店,有着柔顺白色长发的女孩正在喝咖啡,明亮的金色眼眸一眨不眨盯着海面与天际交叠的远方。
带着些许腥味的清亮海风拂过她的侧脸。
“特莉丝塔大人。”
“说。”
克劳德向她简单介绍了洛尔达娜家的情况。
两年前洛尔达娜失踪,导致家庭状况急转直下。母亲走火入魔,父亲自杀,为了给两人治病,哥哥欠下了巨额债务,形销骨立。
“果然,很麻烦的情况…你愿意加入愚人众吗?”特莉丝塔看向面前的洛尔达娜。
她不说话。
“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保证此后愚人众不会纠缠你们。当然你也可以答应我的邀请,慢慢偿还家庭的债务。”
听上去,好像,没得选择。
别里科夫和克劳德都低着头,他们也是特莉丝塔这样拉近愚人众的。
深渊,人偶依然率领新兵厮杀。
或许是特莉丝塔的小装置有效果,人偶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创伤,下属的伤亡也比以往要轻得多。
人偶坐在深渊的一处平台上,从身上不知哪个口袋取下各种小物件。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特莉丝塔塞给他的,虽然口口声声与它无关,但它的行动证明特莉丝塔生怕人偶死在深渊。
“嗨,人偶先生。”
人偶下意识看向虚空终端。
不会吧,他记得已经把特莉丝塔拉黑了啊?
特莉丝塔坐在人偶身边,“真幸运呢,还以为要把人偶先生一片又一片的捡起来装进麻袋,那样的话我翘班的事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人偶久违的陷入沉默。
虽然过去几百年他见过无数人,但特莉丝塔这种仿佛有什么大病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返回至冬汇报进度了。要吃甜点么?”
人偶刚想说什么,口中被趁势塞入一小块巧克力蛋糕。
入口即化,微微发苦的感觉在口腔中渲染开。
“我还带了点咖啡,虽然大部分储物空间都被必要的物资占据了。”特莉丝塔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啊呀,还有些酒,一会和食物伤药一起分发给各位新人吧。”
回至冬的船上。
人偶静静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船上的人不断被某无良少女刷新忍耐度下限,最后主船舱立了个“特莉丝塔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
居然有人试图用道德约束特莉丝塔,它怕是半夜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但来来回回捉弄那些家伙也有些腻了。
闲不下来的家伙。这是散兵对特莉丝塔的评价。
此时某位闲不下来的家伙端着仅剩的半盘泡泡橙在船上飘行,迈着快活的脚步向这边走去。
“啊,张嘴。”
散兵额角跳出十字路口,“你能不能消停会?”
“我这是在关心你啊。听说过吗?如果人长时间在海上飘行又不摄入新鲜水果的话,会得坏血病的。”特莉丝塔继续在人偶面前绘声绘色:
“轻则牙龈浮肿出血口腔溃疡,重则关节肿胀皮下出血,好恐怖呀。”
散兵听到“关心”二字后神色微动,但仅有的耐心也很快被耗尽,伸手拿起一片泡泡橘。
“恭喜你!同伴,你刚刚脱离了生命危险!”
特莉丝塔在对方电死自己之前迅速跑开。
散兵将橘子皮扔进海中,捂住脸,开始思考他究竟为什么要听这位“闲不下来的家伙”的话。
仅仅两秒后,船的另一边传来尖锐的爆鸣声,还伴随着“那该死的丫头又回来了”的尖叫。
什么多灾多难的任务啊。
须弥。洛尔达娜家。
阴暗潮湿的房屋本来是狭小的,但由于几乎所有家具都已经变卖,这里显得竟然有些空荡。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精味和腐肉气息。
“母亲。”她强忍着浓郁的腐臭味,走向床上的妇人——那腐臭味的来源竟然是她的母亲。
妇人长期卧床生了褥疮,再加上平日无人照顾,身体已经溃烂。
“谁?”身后,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传来。
“哥,是我,是我啊。”洛尔达娜眼中出现了光,“我回来了。”
迎接她的不是拥抱和泪水,而是拳头——继而是脑袋与墙壁碰撞,随后在头晕目眩中被扯着头发拽起来。
“你他妈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你个死崽种。”
“你——”
洛尔达娜想说什么,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反倒是眼泪止不住。
这还是她的家吗?
她好恨,但她又不知道恨什么。
——那些拐卖犯吗?可他们已经被愚人众处理干净了。
那她要恨谁?要怎么办?
一个悠闲飘逸的面孔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随后是撕心裂肺的“凭什么”。
凭什么她能完好无损的从地牢中逃离?凭什么她看上去那么悠闲?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就要在这忍受苦难。
殴打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她从地上爬起来,特莉丝塔命令下属给她制备的新衣已经脏污不堪。
别利科夫在门外等候,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走了。”她模仿着特莉丝塔的样子。
至冬。
由于大多数时间至冬的执行官很难集齐,所以大家默认每次女皇进行重要会议后都在一起进行一次饭局,以促进各位执行官友好相处的名义进行任务交换。
作为愚人众年度劳动模范和预备执行官,特莉丝塔肯定是少不了的。
撒泼打滚嚷着不去也没用。
最后还是由多托雷本尊把她从重症监护病房拖了出来。
特莉丝塔就以这样顶着一头纱布,左手挂着石膏,还拄着两个拐杖的样子去了。当然少不了全程“太过分了”“我可是受了重伤诶”“痛痛痛痛要死掉啦”的这类尖叫。
在见到特莉丝塔一身惨样后,人偶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控,“你这是怎么搞的?”
“啊不过是误入火并现场被误伤了而已。没事哒没事哒。”特莉丝塔抱着会客厅的饮料,翻着话本哼着歌。
“火并现场能把人误伤成这样?”人偶一脸不信。
“其实是被无相之岩锤了一顿。”
“你确定?”
“我投降啦我投降,真正的原因是一边走路一边看侦探小说结果掉进枫丹的下水道啦。”
人偶决定放弃与这满嘴跑火车家伙正常沟通。